“既然是你,你就没有任何理由拦著我。”
刘知升憋了一股怨气,终於开口愤愤然的说道:“好吧,假如无垠问起,你别说是我带来的。”丰逸文笑道:“你放心,不用你来教本王怎麽做。”刘知升瞅了我一眼,叹了一声气无奈地说道:“你们跟著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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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旁重重古树,险道天梯崎岖蜿蜒而行。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丰逸文紧紧的握著我的手,一步一个脚印,小心谨慎的往前走,深怕一个不小心就坠入千丈悬崖峭壁,顷刻粉身碎骨。走在最前面的刘知升站在青灰色的阶梯回过头说道:“小心点,这里很险。”
丰逸文应声道:“你也是。”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昂头往前看,前方依然是层层阶梯蜿蜒延伸,似乎耸入云端。两旁萋萋芳草,古松迎,叶飘零。古庙隐隐,孤峰映绿林。涧水汩汩,山云望古今。只闻风竹响,不闻鸟啼音。
这里是什麽地方?为什麽和刚刚山下的城隍庙一点也不相似?
爬到半山腰,听到山下传来一阵阵清脆的青铜锺声,不绝於耳的回荡整个深山,更显得此处的冷清寂静。回过头往下一看,只见刚刚我们走过的地方渐渐凝成如一条涓涓细流的小溪。山脚的城隍庙一下子变得如蜉蝣般大小,飘渺如春风中的柳絮。刘知升又回过头道:“王爷,已经午时了。”
原来那锺声是用来报时。看不出时间过得飞快,已经到了中午。烈日当空,滴滴汗珠从眉角渗出,一直滚落在通红的面颊。我们喘著气一步步地往上爬,途中我们略作歇息喝了口水之後又继续往前走。
千峰围古寺,深处趟楼台。景异寻常处,人稀薄烟少。
刘知升是第一个爬到山顶的,随後就是我和丰逸文。
好不容易爬到了山顶,我站在青石铺成的小路,仰头远远地望著前方一片幽深竹林,青翠蓬勃。此处寂静无人,後方险路横生,没想到京城还有这样的一个地方,我倍感惊异。不知住在这里的无垠是个什麽样的人?
“前面就是。”刘知升指著前方的小石子路说道。
丰逸文应了一声,然後看著我温柔的说道:“隐月,我们到了。”我望著四周幽深庭院,不解地问道:“这是哪里?”他边走边说:“这里是城隍庙的後山──封龙山。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的。”如我想的那般,这里深幽不见人。我不解的问:“你带我来这里做什麽?”他笑了笑说:“很快你就知道。”
走了进去,到处种满了翠绿的竹子。我环顾了四周,此处寂寥深深,挺适合能人异士隐居。不知道无垠大师也是不是如我所想?
还没走进了内院,就看到了一个约摸三十来岁的清俊男子双手环胸站在青石拱门前。他的衣著和明镜的一模一样。我想这个人就是他们口中的无垠。他一看到丰逸文微微的一笑,淡然的说道:“来了。”丰逸文点头应道:“有事耽搁,所以来晚了。”他笑了笑说:“不晚,刚好呢!”然後一转头盯著刘知升的脸,微怒说道:“是不是又闯祸了?”
刘知升委屈的说:“师父,我没有……”无垠叹了一声,轻声说道:“一听到你叫我师父,我就知道你又做了什麽不好的事。说吧!都做了些什麽?”刘知升委屈的说:“师父,我真的没有……”无垠抿著嘴:“你还嘴硬……”
说到一半,无垠忽然停了下来。他两眼发光的直盯著我的脸看,颤颤的伸出手指著我,激动地说道:“你是谁?”
我茫然的看著他,不知为何他一看到我就如此激动。是不是我哪里做错,还是如刘知升所说他不许别人走进他的领域,而我刚好冒犯。丰逸文一把拉著呆愣的我靠在他的身旁,揽著我的肩膀,“无垠,这是我的知己。”
无垠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抖动的发出声音,“是他吗?”
我猛然的抬起头,疑惑不解的看著他。他是谁?
丰逸文沈默一会,摇了摇头道:“不是。”
无垠凝视了我一会,沮丧地垂下头,喃喃地自语:“原来不是,原来不是,我以为……可是他真很像很像……”他忽然又抬起头,希冀的盯著我。“真的不是吗?”
我微微一怔,这是我第三次听到的“好像”。第一次是雨铭,第二次是太子丰逸庆,究竟我像谁?为什麽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我看错成另外一个人?那个人究竟是谁?真的和我长得一摸一样?还是如雨铭说和画中的女子仅有几分神似?
从无垠的悲伤的语气听来,我觉得他对那个人有一种很深厚的感情。或许我是听错,也或许是我猜错。佛门弟子不应该有七情六欲。
他一扫刚才阴郁的表情,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我刚刚……”我笑了笑说:“没关系。”然後他转过身看著刘知升:“知升,你先出去。我有事要和王爷说。”刘知升指著我说:“那他呢?”无垠瞥了我一眼说道:“他是王爷带来的人,不会有什麽事的。”
“是。”刘知升憋著气不满的瞅了我一眼,然後悻悻然的转身离开。
“无垠,你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就等你来。”无垠边走边说,“朝廷最近是不是很忙?”丰逸文眉头一紧,安然的说道:“一般般,还是和从前差不多。”无垠抬起头,叹息的说道:“如今大皇子做了太子,一切都大不如从前了。你要小心谨慎,别让他捉到你任何把柄。”丰逸文恭敬地说:“我会的。”
“小轩近来可好吗?”
丰逸文先是一愣,然後平静的说道:“小轩这几年在江南过得挺好,赢得了很多年轻貌美的芳心。现俗称他为风流王爷。前些日子我去江南刚好遇见了他,见他挺自由自在。无垠你就不用费心担忧。”
“过得好就行。”
“你叫什麽名字?”无垠一下子转过头,莫名其妙的问起我来。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呆愣的盯著他,不知道他会不会以为我没有礼貌。丰逸文见我没有开口,帮我说道:“他叫江隐月。”无垠微微一怔,立即追问:“你姓江?”语气中带了半点期待。
我不明所以的看著他,为什麽他听到“江”这个字反应会这麽大。他停下脚步,往我身边走来,站在我的跟前,重新认真的打量我一番。他直盯著我,颤巍巍地问:“请问江公子,你老家是在什麽地方?”不能让他们知道我过多的往事,我只好微微一笑:“隐月家在金陵。不知无垠师父为何这样问?”无垠暗淡的垂下了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不起,贫憎……”
“无垠,都说了不是他,你为什麽还要继续问?”
“小文,可是他长得很像……我以为他是他的……”
“无垠,你我都知道他已经死了。难道你还没有忘了吗?”
“我没有忘!我用我的一辈子去学习忘记,可是我……”无垠再也没有说下去,他垂下头,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我知道他不是不想去忘记,只因为刻在心里的东西很难用时间去抹平。就像那场大火,它虽然熄灭,可是在我的心里它一直熊熊燃烧,从没断绝。
有些事过去了,它依然存在。有些人走了,它依然存活。不是说忘记就可以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这麽简单。有时候,即使耗尽了我们的一生,也从没忘却他所说过的片言只字。
“无垠,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