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小茅屋
有些事以为会过去,它就真的会过去。可是这只不过是我心里想著嘴里念著的幻象。事实上,时间不可逆流,一切都回不去了。往事不堪回首,不是因为它已经过去了,而是因为它本身包含著太多太多的痛苦所以才不堪。
自从那一天起,已经过了十天了。在这十天之中,我无时无刻都在後悔,後悔自己为什麽要带著昔照来到京城长安,後悔自己为什麽要与他相认。假如当初我没有走进金陵的映月楼,假如当初我没有看到他腰间的胎记,假如当初我没有……
可是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假如,所以我依然失去了他,依然挽不回他幸福的笑脸,也留不住他的笑声。
他走了,就在我的眼前,而我却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看著昔照被他们一次又一次的侵犯。我低著头,两眼一直凝视著自己污黑的双手。明明就在眼前,就在伸手可触地方,为什麽我却救不到,为什麽?
生命是如此的脆弱,而我的心呢?也是不是如生命一样,轻轻的一摔,刹时变得破破烂烂?
我扯著身上的伤,撑起手一点一点的往窗边挪去。呲著牙,昂著头抬眼望著漆黑一片的夜空。今晚的天空很黑很黑,没有暖黄的月光,更没有璀璨的星光,就好像我的脑海里面,空空荡荡,什麽也没有。
看著苍茫的夜空,脑海里面忽然浮现了与昔照的第一次见面的情景。那时的他,是被几个大他一点的孩子欺负,我走过去帮他赶走,他却一句感谢也没有,还说我多管闲事。其实,我知道他心里是想说谢谢,只不过有点害羞,不敢说出来才口是心非的说了一些胡话而已。
这麽多年过去了,你跟了我已经有五六年时间了。本想带给你的是幸福,是欢乐,是平淡的一生。可是我给你最多却是痛苦,还有无尽的的担忧。现在,连你的性命我也保不住,我还能做你的哥哥吗?昔照。
你会恨我吗?恨这个没有用的哥哥吗?恨这个不会做哥哥的我?
眼泪又开始的往下掉,一滴一滴的滑落在我的血污的脸庞,以及我一身血迹斑斑的衣裳。我整个身体微微的颤抖,心仿佛滴血般的疼痛。你说你不想让我痛,可是我真的很痛很痛,就像被刀轻轻的割开最里面的肉,再用针一点一点地挑开。这种痛让我痛不欲生。
曾经答应过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不会再让你提心吊胆,不会再让你看到我的泪水。可是我的泪珠止也止不住,在红肿的眼眶中汹涌而出。
看来,这一次,我又失约了。
你会怪我吗?怪我没有好好的遵守诺言?
不用担心,我向天发誓这是我最後一次让你担心。
以後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
天色微亮的时候,昏昏沈沈的我又被他们粗鲁的拖了出去。勉强的撑开疼痛的双眼,只见四周种满了粉色的秋海棠。凉风轻轻的拂来,花叶一摇一摆,似乎是地府中的死神向我招手。杖打了十来天,这是我第一次被带出茅房。放眼望去,惊愕的发现这里竟然没有一丝杂草,连一片枯叶也看不见。和这个小破败的茅屋格格不入。曾经我想过这里是一处没有人居住的荒山野岭,如今这个想法随著眼前一亮的景致消失不见。这里究竟是什麽地方?我细心一想,可能就是陈远深的府邸。因为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陈远深踩著小碎步走到我的跟前,笑嘻嘻的说道:“隐月,今天已经是第十一天了。你有什麽话要和我说?”我被两个高大威武的人架起了两只颤颤的手臂,微微的抬起头,看著一身素色衣衫的他,扯著嘴角,笑了笑说道:“你杀了我吧!”既然昔照已经死了,我活著还有什麽意义。
他眯著眼睛,饶有兴致的挑起我的下巴,喃喃的说道:“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要慢慢地折磨你。”我淡然的笑道:“我看你不是折磨我,而是折磨你自己。”他微微一怔,顿时放下手,一副怒火中烧的样子瞅著我看,“你知道什麽,你知道什麽?你什麽也不知道!”他大手一挥,然後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转过来,说道:“隐月,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知道他是不会让我死的,因为我还没有告诉他账簿放在哪里,所以我是不能死的。我也知道他恨我爹,也恨我。但是我不知道他为什麽如此的恨我。毕竟我和他真的没有什麽过多的接触!
他忽然想到什麽似的,走了过来轻轻一笑的说道:“隐月,你是不是在等丰逸文来救你?”我的心猛然一震,立即抬起头凝视他,他怎麽会知道我在等丰逸文。他又继续的说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他不会来救你的。”
我急忙的追问:“为什麽?”
他淡然的解释:“你用你聪明的脑子去想想,都过了这麽多天了。假如他真的要找一个人,凭他是王爷的身份,有什麽人能找不到的。况且你别忘了,我可是丰逸文的下属,从我和他的关系来看,你不觉得……”
後面的话不用他明说我也大概能猜到是什麽。陈远深是丰逸文的人,倘若没有没有丰逸文的命令,他怎麽会对我出手呢?回想起那一晚的情景,他要我拿著灯笼在外面等著他,而他自己却一个人走了进去。倘若不是布好的一个局,我怎麽会被陈远深轻易的捉住了?还有昔照,他明明可以不用死的,不是丰逸文让他被陈远深捉著,他怎麽会被那些人强暴,又怎麽会在我的眼前死去呢?
难道一切都是丰逸文所做的吗?
不会的,他说过他爱我。爱一个人,是不会做出令对方伤心的事,爱一个人,是不会做出令对方痛苦的事,爱一个人,是不会做出让对方流泪的事。
虽然我是这样想,可是我坚持不了这种想法。因为萧怀民说过我爹的死和他有莫大的关系,还有陈远深,是我亲眼看到他放火烧了我的家。他是丰逸文的人,那麽十年前的那一把火是不是与丰逸文有关系呢?
我也不想怀疑你,可是面对种种纷沓而至的人,听到他们的各种各样说法,能让我不去怀疑,能让我不去置疑自己的想法。
丰逸文,我要听你亲口告诉我,否则我死也不会相信的!
☆、第六十四章昼景夜
被陈远深暴打了一顿,身子虽然没有之前那麽疼痛,但是仍然可以看到有血流了出来。我低著头,望著地上一滴滴斑驳的鲜血,忽然感觉眼睛晕眩得很,还有种恶心的感觉伴随。陈远深再也没有问过我关於账簿的事,可能他认为死了昔照都不足以令我开口,更何况是这些杖打。而且,他觉得折磨我,比撬开我的口更容易。所以,他宁愿选择後者。
劈里啪啦的响声遍布了整个院落。陈远深上完了早朝回来,已经是傍晚。此刻的他正红著一双眼睛,一边指著我,一边大喊:“用力一点,再用力一点。你们是不是没有吃饭啊?……”站在他身旁的小伟早就看不过眼,怯怯地走到陈远深的跟前说道:“爷,再打下去,真的会出人命。”陈远深瞥了他一眼,伸出手狠狠的扇了一掌小伟,大声吼道:“爷的事不用你管,你只要每天给他上好药就可以。”
自从陈远深不想让我死之後,每天打完了我,他一定会派小伟给我上药。其实,小伟也不是个什麽坏人,因为每一次看到他帮我上药的时候,我总会发现打滚在他的眼眶中湿润的泪珠。有时,他还和我说过一两句话。无非就是痛不痛,好点了吗,感觉怎麽样之类的语句。他这样的一个人,是不属於这里的。
陈远深并没有理会小伟的求情,反而把他一脚踢开,然後继续指挥他们继续鞭打我。小伟被他踢到一棵树干下,微微的蜷缩著,双手还捂著肚子。他呲著牙,忍著身上的痛,慢慢地爬了起来。
还没有爬了起来,忽然听到一把熟悉的声音。
“远深,你这是做什麽?”
我微微一怔,两眼直盯著前方的来人。不是他,不是丰逸文。为什麽不是他,不是丰逸文?
每一次以为是他,最终还是以失望为结束。或许我的一生就是从希望到失望,从失望到绝望。我不知道自己什麽时候会走到绝望这个地步,但是我感觉很快,或许下一次看到丰逸文就是我最後一次的失望。因为失望太多,只能以绝望为终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