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是丰逸文的大哥,当今的太子殿下丰逸庆。他穿著一身玄黑的大衣,两手往後一摆,慢条斯理的步入庭院。秋风轻拂,带动了阵阵海棠的花香。陈远深闻言,微微一怔,脸色大变,立即扬起手,让他们停了下来拖著满身伤痕的我往小茅屋走去。他一改刚才怒冲冲的样子,转身走到丰逸庆的跟前,轻轻的一弯身,媚笑的说道:“微臣不知太子殿下驾到,有失远迎,望殿下见谅。”
连蜷缩在树干下的小伟也忍著身上的痛楚,赶紧的站了起来,弯著身恭敬的说道,“奴才叩见太子殿下。”
“都平身吧!”丰逸庆淡淡的瞄了陈远深一眼,轻声的说道:“远深,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好像听到有什麽声音,你在做什麽?”陈远深愣了愣,心虚的说道:“没什麽,只不过是教训一个不听话的奴才而已。”他又对著我那边大喊:“还不快点拖进去……”
“慢著……”丰逸庆盯著陈远深说道,“一个奴才竟然让远深发这麽大的火,看来这个奴才不简单。让我看看他究竟长了多少个雄心豹子胆,竟敢惹陈大人生气。”刚说完,丰逸庆踱著步子,走到我的跟前。他猫著腰轻轻拨开我眼前的碎发,挑起我的下巴。刚对上我的眼睛他就惊异的喊道:“隐月,你……”
陈远深走过来说道:“殿下,他……”还没有说完,丰逸庆转身,一把拎起了陈远深的衣领,双眼通红的瞪著陈远深,大声的质问:“陈远深,是你把他打成这样?是不是,是不是?……”陈远深没想到丰逸庆竟然会这样做,身体微微一颤,然後一把甩开丰逸庆的手,哈哈的笑了起来:“没想到太子殿下也喜欢他,喜欢江隐月这个贱货……”
“啪……”还没有看清发生了什麽,就听到一下震耳欲聋的巴掌声。我微微的抬起头,使劲的睁开眼睛,只见陈远深的脸上多了一道鲜红的手印。他擦了擦嘴角的血丝,不敢置信的说道:“果真如传言般说的一模一样,你和丰逸文为了他,不惜代价置对方於死地。他有什麽好值得你们一个个这样对他?”
“这与你无关。”
“什麽叫与我无关,他,你看看他,看看他的样子。他可是江韵书的儿子江隐月。他是你师父的儿子,是钱锦玉的儿子。他无非就是和钱锦玉长得有点相像而已,你们一个个就是因为他这一副皮相才喜欢他的,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丰逸庆怔怔然的看著我,疑惑的问道:“他真的是钱锦玉的儿子?”陈远深走到我的身旁,扯著我的头发不放,“你难道看不清他的样子吗?”丰逸庆微微一凛,说道:“即使他是钱锦玉的儿子,那又怎麽样?难道你要杀了他,为过世的梅妃娘娘报仇吗?”
“是,我很想为她报仇,可是那又怎麽样?她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这个道理我还是懂得。而且我也为了她,亲手杀了江韵书,还有他的全家,以祭她在天之灵。当我以为事情已经过去的时候,它又回来找我。你看看江隐月,看看他,他就是回来找我报仇的。可是我万万也没想到小轩竟然也像丰逸文那样爱上了他,他可是梅妃的孩子,我不能眼睁睁的看著小轩爱上自己仇人的儿子。”
“是你杀了江韵书的?”
“对,是我杀了他。因为我恨他,是他把我的小梅推下了悬崖。假如十年前不是他的那一份奏折,小梅现在还好好的活著。我还可以看到她美丽的笑容。不是他,小梅就不会死,就不会死於非命。一切都是江韵书害的,我一定要他全家偿命。”
“你觉得真的是师父害了梅妃娘娘的吗?”
陈远深怔了怔,问道:“不是他,还有谁?就是他,就是他害死了我的小梅!”
丰逸庆摇了摇头叹息的说:“不是的,梅妃娘娘不是师父害死他的,是你自己害死了梅妃娘娘。你还记得她为什麽要承认所有的罪状,就是因为她要保护你,不想你受到伤害。你还记得上面有一份供词上面写著她教唆下人,谋杀了朝廷命官。你还记得扬智是怎麽死的吗?他就是被你害死的。是你活生生逼死了他。梅妃娘娘不想看到你死,所以才代你去死的。十年前,在她临死之前的一个晚上,她深夜去求师父,求他放过你,师父一时心软,最後改了那一份上面本来写著你名字的供词。”
“不会的,你说谎,小梅不会这样做的,小梅不会的,是江韵书,明明就是江韵书,是他害死了小梅,不是我,不是我……”
虽然我不知道陈远深和丰逸庆说的是什麽,但是我知道我的父亲就是被陈远深害死的,还有我的家,也是被他硬生生地放了一把火,彻底的摧毁。这些都是过去的往事,我也不想去提,也不想再去去追究了。
可是昔照,昔照他不一样,他还那麽小,陈远深这个狗贼就让人狠狠地侵犯他,让他就这样在我面前死去。并且丢到了一个无人问津的地方,尸骨无存,任由风吹雨打。我不能吞下这一口气,我必须要报仇,为了我可怜的昔照,我要亲手杀了陈远深这个恶贼。
说时迟,陈远深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把刀,深深地插进了自己的胸口。鲜血淋漓,染红了一身素衣的他。他仰著头泪流满脸的看著漆黑的夜晚,喃喃自语道:“小梅,小梅……”没过一会,血一滴滴顺著刀柄的落在地上,形成了斑驳的一片。
其他人见此,吓了一大跳。立即放开了我,惶恐的作群鸟散去。
丰逸庆赶紧走了过来,将绑著我的绳子用匕首割开,刚松开,我屏著一口气,颠颠簸簸的走到陈远深的跟前,看著死去的陈远深,捉著他的两肩边摇晃边大喊:“你不能死,你不能就这样死掉,我还要为我的昔照报仇你才能去死,你不能死,你不能死,把我的昔照还给我,抱我的昔照还给我……”
不知重复了几百遍,我的声音从沙哑变得喑哑,从喑哑变得抽泣。直到丰逸庆走过来揽著我的颤巍巍的肩膀,告诉我陈远深死了,我才放下手停了下来。他深深地看著我说道:“隐月,跟我走好吗?”
跟你走,我只不过是从一个美丽的鸟笼里面跳到另一个美丽的鸟笼里面。我摇了摇头说:“我不会跟你走的。”他愣了愣继续说道:“难道你想回丰逸文的身边吗?”我已经无家可归了。我又摇了摇头,他又说:“跟我走,我会给你想要的东西!”
我惨淡的一笑:“我想要的,已经没有了。”家,没了。昔照,死了。我已经一无所有,或许还有这副还没有死去的身子吧!
这一次换来了丰逸庆的摇头。“不是,你还有仇恨。”
对!我还有一句话要问丰逸文,问他我爹的死与他有没有关系。所以我不能死!
丰逸庆想扶我起来,却被我拒绝了。我牙一咬,双腿抖抖的站了起来,仰著头看著漆黑一片的夜空大声喊道:“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悲绝苍凉的声音一直回荡在耳边。
走出了陈府,丰逸庆递给我一个火把。他说:“这是用来结束一切的最好办法。”我接过他手中的火把,看著上面熊熊的火焰,忽然想起了十年前那场改变我一生的大火,是不是也像它那麽熊熊燃烧呢?
我不知道它好不好看,但是我只知道我眼中的火光正熊熊的吞噬了整个漆黑的夜晚。
火光连天,亮如白昼。
正如我的心一样,只剩下无尽的疑问!
☆、第六十五章太子府
轻轻的撑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四周静悄悄,似乎一个人也没有。微微的侧过头,诧异地看见坐在床边的丰逸庆。他一手支著下巴,另一只却搁在胸前支撑。他的头轻微的向下垂,偶尔还晃了一晃。两只眼睛也紧紧的闭上,看样子似乎是睡了有一段时间。
屋中的摆设和兰馨阁差不多,该有的都有,只不过空气中少了一股兰花特有的幽香。我微微的一动,不禁扯起了全身上下的伤口。我这一动惊醒了睡梦中的丰逸庆。他轻轻的擦了擦惺忪的眼睛,一看到我醒了过来,脸上立即浮现惊喜的笑容。当看到我拧著眉,一脸痛苦的样子。他轻蹙眉梢,担心的问道:“是不是很痛?”我摆了摆手,声音如铁锈般难听。“我没事,一会就好了。”
“这怎麽能行?来……”他还没有说完,就被我用手挡著他的嘴。忽然感觉自己逾越,立即放下了手,不好意思的侧下头。
“我不喊,我不喊,你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知道了吗?”见我点了点头,他放下心来。还没坐下,他又站了起来。他俯下身子,伸出手轻轻的摸了摸我的额头。他舒了一口气,安心地说道:“终於不烫了。”
我微微的张开嘴,发出沙哑的声音:“这里是哪里?”丰逸庆微笑的说道:“不用担心,这里是太子府,挺安全的,不会有人伤害你。”原来是在太子府。我想了想,觉得有些地方似乎不太对劲。刚刚我还在陈府放了一把火,怎麽一下子就来到了太子府?还是在床上?我是什麽时候来的,为什麽我一点印象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