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他出来了,前厅多燃了几个火盆,把披挂满身的陶迎热得够呛。
“二哥这从头到脚,一丝不苟,难道不累嚒?”
前脚挨了周子寄阴阳怪气的挤兑,后脚在陶迁这里也是一席嘲讽,陶迎这时已经感觉到自己连吃两顿夹棒,里外不是滋味了。可这事已经开了头,硬着头皮也要做下去。现在倒不完全是他和陶三的置气,而是越想着求而不得的陶知,就越不甘心。投入了许多,更不肯抽身。他以为自己不赌,但不知这世上少有人能绕过无处不在的赌局。他这一番行事,还未开场,已经先输了。
陶迁把袖子拢住,笑不露齿地打量他。两人毕竟是兄弟,眉目间也有几分相似。锐利对尖刻,谁也不比谁少着几分算计。陶迎的面盘白,透着书生文气;而陶迁的脸发青,孱弱却妖异。
“哦,这外头风寒如刀,三弟不出门,自然不会知道。按照往常,已经该落雪了。雪积盈门,是来年旺兆,父亲和母亲,都盼你回家团圆呢。”
只字不提陶知,两人都清楚,陶知是没有办法回去的。陶迎不与他兜圈子,说的也不是谎话,可这话于情于理轮不到他来转达。二夫人过来,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待我身体好些了,自然回去。”
陶迎猜到了他会拿这个常用的借口搪塞他,微微一笑,拈了一颗杏仁丢在嘴里,“若没有别的事情,父亲也不会差我来请。三弟新婚燕尔,旁人不该叨扰。可润县的周公子,也不是常能见得。陶家向来是个礼数周到的人家,父亲的意思,是能回去,就尽量回去。连车马,都催我一起备好了。”
陶迁被将了一军。车都备好了,还说什么“尽量”。这位周公子来得实在古怪,可他又一时想不通古怪在哪。周氏的买卖做的大,扩张到本县来,也不是没有可能。也许陶家没什么特殊的,只是周家登门拜访的若干家族中不起眼的一个。父亲想要争着给周家留个好印象,把人叫齐了显得郑重也没有什么错。
他吩咐了几声,叫家里的下人照顾好陶知,便匆匆忙忙上车了。自然想不到,他的一时疏忽,就这么把陶知弄丢了。
陶迎口中上门拜访的周公子并不是周子寄,而是一个普通的周氏子弟。来也确实是为了生意来的,只是生意以外的好处,依然是叫周子寄去得。
陶迎是一个心思深沉的人。他是为了陶知,可他却不会选择直接把陶知说出来。他是要说他为了陶家,只是周子寄如果喜欢,便随时把人送上去。他也明说了陶知是嫁过的,所以此番是作妾还是作什么,都凭周子寄去安排。极大地降低了陶知身份败露时会产生的影响。生意,他替陶家拉来了,周家也不会吃亏。那么周子寄是如何看待自己娶了个男人的,就不在他的‘责任范围’了。而且,他也是个“被蒙在鼓里”的冤枉汉罢了。如果周子寄吃不下,他还可以帮帮忙,再把陶知接回来。
接回来,就终于是他的了。
空手套白狼,算盘敲得叮当响。
谁叫周子寄对一切都得来得太容易,偏偏在陶知这栽了跟头呢。他太想要,太愤怒,不就犯了嗔与痴了嚒?
陶迎掀开帘子,望了望身后陶迁的马车,勾起嘴角,“三弟,这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17.
陶知很快就被发现了。
离开了楚延与陶迁的庇佑,被迷昏了坐着小轿子送进周家的第一天就被拆穿了。
周子寄听说了自己大费周章弄来的娇娘子竟然是个硬邦邦的男人,怒不可遏,大发雷霆。准备要去陶家把陶迎拆了。
可临行时又有些好奇。
这陶知不是当女孩都嫁过了嚒?
他踢开关着陶知的房间门。隆冬腊月,陶知被人“验明正身”后就塞在一间柴房里。衣裙都被扯烂了,不能蔽体,胡乱地披在肩头。鼻子和脸蛋儿被冻得通红,眼睛里蓄满了惊慌的泪水,瞧见新来了人,缩在一个柴火堆旁边直发抖。
周家的婆子们太凶了,本来是扒了他的衣服准备把他搓洗一番送到周子寄的房里,发现他居然是个男人以后,就拿手指头去抠他娇软的内壁。说他是个紧的,还鲜,只是家里的爷不睡男人,把他卖出去以前还可以给几个有龙阳之好的小厮们解解馋。
再进来的人是不是就要拿他“解馋”了,他缩着脖子。小袄子被扯开了线,他可怜巴巴地捂着那块漏出来的碎棉花,想不通自己睡了一觉怎么就睡成了这样。从天上掉到泥巴堆里,陶迁就像他的一场梦。
周子寄也嫌冷,叫人留了灯,关上门,和柴堆后面只露出半张脸的陶知对视。
“男的?”他还是难以置信。
陶知见他靠近,抱着膀子往后缩。
“你站起来,走两步给我看看。”
陶知才不依,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人,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还有吃人的癖好。他真以为“解馋”就是要把他吃进肚子里。随时提防着周子寄亮出牙来。
这人一张嘴就叫人害怕!
他缩得更紧了。
无奈身上几片碎布根本遮不住什么,半截小腿都露在外头,白得发青,冻得像块玉。他好想陶迁呀!想得骨头都疼了…
周子寄看他不听话,有些不耐烦,拿脚去踹他,想赶他起来。
陶知看他动了,拼了命地往门边一扑,压到一个柴禾棍,被人一脚踢在腰上,白了脸。
“老实点,把裙子掀开,我要亲眼瞧瞧。”
陶知能听吗?抱着柴禾要反抗。被人一下压住了膝盖,把手腕拧上去,用腰带绑着,反捆到身后去。
眼前这个绑人一看就是老手,不知道已经吃过多少人了!陶知泪迸如线,哽咽着和陶迁告别:“相公…相公我要死了…”
周子寄扯下他的裙子塞住了他嘴,瞧见最令自己疑惑的部分。
确实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