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许总从来没有刻意炫耀甚至公开过,这些都是易秘书自己发现了解或者私下问来的。可就算是面对易秘书的提问,许总也是一脸的风轻云淡,仿佛在说不值一提的小事。
说到底,易秘书如今的成就,许总也是功不可没。举个很简单的例子,没有许总的以身作则,他怎么可能去练大舌头俄语。
“唉,还是不够啊。”易秘书有点小沮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像许总一样,做什么都得心应手。”
他说的是真心话,也是真的垂头丧气。
许总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偏头看了易秘书一眼,然后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会的。”
闻言,易秘书一怔。
“你会的”——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被裹上名为安抚的糖纸,盛满足够信任的分量,再透过肩上陌生的温度送到他面前。
它们像一束烟花,绽放在他的心房,绚烂又心安。后来冷却的烟雾缭绕,像极了久远的记忆,挥散不去又渐渐清晰。
-13
易棠确实是一个很优秀的秘书,但优秀不意味着适合。
在得到许是瞻首肯,也是在成为许是瞻上任后的首席秘书之前,他与易棠有过近一年的磨合期。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时。那段时间,除了回家睡觉,他们几乎跟连体婴儿一样地黏在一起。
所以朴实点来说,他们已经认识八九年了。
不过,现实没那么黏糊。
那时候,他们俩——讲究美学的易棠和有自我原则的许是瞻——虽然表达方式不同,但都是年轻气盛的毛头小子,一句相看两生厌都是轻的。
那时候,许是瞻只是隐姓埋名、默默在底层摸爬滚打的部门经理,易棠则是刚入社会、容易对质疑感到不服气的小秘书。
有一回,分公司与英国商家合作,双方都用外文邮件进行沟通。
而当易棠第一次把邮件内容翻译好,并递交上去时,许是瞻接过了却说:“邮件也给我。”
许是瞻没有看一眼手里的翻译文件,直接向易棠伸手要了对方发过来的邮件原稿。这意味着什么?
对当时的易棠来说,这就意味着,许是瞻不相信他的翻译能力,更甚者,他是在质疑他的水平。
这样的心情,在那一年的磨合期里,易棠是第一次却不是唯一一次体会。
可真要易棠描述那时的心情,他也是真的记不清了。他只能记得那些场景,像旁观者一样地回忆那些话那些动作,却再也不可能有真切的感情和体会了。
所以,易棠只能很直白地讲述,当许是瞻说完那句话时,他自己在原地怔愣了一会儿。
他那会儿还形于色,反应过来后就像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一样,眼睛一点点睁大,嘴巴张张合合地想要拒绝、想要反驳。
可最后他压下了不服气,妥协道:“……好的,您稍等。”老老实实地去拿了原邮件。
等许是瞻仔细地审阅了原邮件,又粗略扫了几眼易棠的翻译件后,他直视易棠说:“你以后不用做翻译工作,直接给我看原件就好。”
许是瞻说这句话,或者说大多数话时都是不带任何感情,语气语调甚至语速都很平淡。他就像个机器人,只汇报结果,字正腔圆却没有抑扬顿挫,平淡又冷淡。
可这对易棠无疑是一个重击,他根本来不及思考,立刻反问道:“这怎么行,这样您的工作量不就大了吗?”
后来易棠再回想,就觉得自己当时实在太唐突太冲动了。尽管他只是迫切地想证明自己,但如果许是瞻再严格一点,或者他面对的不是许是瞻,那他今天也许已经不在许氏工作了。
可没有如果,他确实唐突冲动了,但他面对的是许是瞻,给了他第二次机会的许是瞻。
“恕我直言,如果你的翻译水平一直是这样的话。”当下的许是瞻也是真的生气了,虽然表情和语气都没变化,但字里行间的针对也是能琢磨出一二的,”那或许直接看原件,才是我更有效率,更不容易出错的选择。”
最后一句话的杀伤力有多重。
重到听完话后的易棠不再有任何反抗,一把拿走许是瞻递过来的令他备受打击的文件,连最后的礼仪也不顾,恍惚又仓皇地夺门而出。
从办公室出来后的那一整天,易棠都是在煎熬中度过。
彼时,易棠才从校园的象牙塔里出来,青涩又自信。他还不像如今这般老练稳重,懂得丢弃一些不必要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