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水里不断下降,如同坠入悬崖一样,身体恍然不受控制,脑袋也越来越沉,那熟悉的痛感从心脏开始蔓延,直至不能呼吸,昏沉失去意识。
几乎同一时间,他醒来发现自己竟在一条荒无人烟的草野,他在草丛里醒来,头上是浓重的黑色,是夜里,高空悬挂着一轮圆月,明亮,繁星褪色。
剪桃是摔着到这边来的,一落地就恢复了原来的身形,嘴里很不雅的吃了一口草。暗地里整理好形象,她不禁质问萧念稚来。“你是不是作弄我呢,我在你腰间刮着快要吐了。”
把她变得那么小,胳膊不使力还抓不住玉佩,又从水里过了一遍,可谓是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打击。
萧念稚没接她的话,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间,道:“嘘。”
“你听。”
鸦雀无声的夜晚,连只虫鸣叫声都没有的郊外,突然间想起了若有若无的唢呐声,似乎还有鼓声……和哭声。
萧念稚偏头往那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不一会儿,路的尽头出现了一支队伍。
——一支送葬的队伍。
两排头戴白巾的男男女女,前排垂着唢呐,中间抬着个白色的轿子,女人分站轿子两边,拿着手绢在脸上擦,后面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个木篮,从里面掏出纸铜钱,哗啦啦的望天上撒。
值得注意的是,这帮送葬队伍的后面还跟着举着白灯笼的一行人。
他们的灯笼排列的不规矩,有高的,也有低的;灯笼有大的也有小的,在天上乱晃,黑漆漆的夜里,看着这堆白晃晃的灯笼,渗人的很。
萧念稚用手推着剪桃往草里躲着,减缓呼吸,等着这支送葬队伍过去。
前面抬轿子的队伍很快从他们面前走过,但后面的白灯笼队伍可没如他们愿。
这些灯笼放佛没有尽头似的,连绵不断,期间还飘着一股熟悉的香味——萧念稚曾在无名氏客栈昏过去前闻到过。
大概过了一刻钟,那长长的灯笼队伍终于走完了。
萧念稚从草丛里出来,剪桃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好奇心爆棚:“这些人都是干嘛的?看着好晦气。”
萧念稚扭头看她:“想知道?”
“嗯。”
“过去看看。”
剪桃应允,反正她现在也算是死人,用不着怕这些脏东西。
说来说去,要是讲他们脏的话,自己好像也……
两人一直尾随着送葬队伍,看他们到了一片空地那停了下来,接下来便是不同于正常送葬的流程。
空地本来有一个碑,那些人用铁锹挖开旁边的土,挖了不久,但深度足够那轿子放进去。
那些人合力将轿子放进去,而后掌白灯笼的队伍将手中的白灯笼插在就近的地上。
萧念稚看的脊背发凉,但更不可思议的是,那些人不知从哪弄来一面镜子,走到离墓碑十米远的地方,放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那些人便消失了,像从没来过一样,如果这些他们留下的东西忽略不计的话。
他们走后,萧念稚从暗处出来,走到碑前,看到了心中猜测的结果。
这光秃秃的石碑上,果然写着无名氏三个字。
那个客栈就是个墓。
他从一个墓里,跳进了墓里的墓。
萧念稚现在只想把土挖开,看他们放下去的轿子里到底放的是什么,这是却听见剪桃略有颤的声音。
“萧仙君,镜子动了。”
他回头,刹那间,从镜子里出来很多飘飘忽忽的灵魂,一个个张牙舞爪,朝他们袭击过来。
萧念稚翻身,侧躲,回击,灭了不少灵魂,可镜子就像是无底洞,源源不断从里面出来杀不完的魂魄。
萧念稚击杀一条通往镜子的道,靠过去,聚起灵刃想要斩碎这面镜子。
可镜子哪有这么容易就碎的,他这一砍,情况没怎么缓和,从里面出来的魂魄似乎越来越多了。
萧念稚不得不后退着去杀这帮恶灵,他在空中翻转的身形全部倒进了镜子里,他所有动作在里面调了个方向,而且,镜子里只有他的独舞,根本没有灵魂的影子。
萧念稚忽然想到生死相依,生的背面是死,死的背面是生。原先他是想通过找到这里面的关键,然后安全出去,不损自身分毫;现在他有些明白,假如镜子里面的自己永远不死,那么镜子外边的自己就永远是死的,那他就永远无法出去。
萧念稚朝剪桃急急吼了一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