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林杨沉默了一下,“你平时抽烟吗?”
“我以为你知道,”许可笑了,戴上一只耳机,显得自己像在打电话,毕竟要和周围人一块待很久,他也不想吓着别人,“洞察一切的能力,或者悄悄跟我身边飘了那么一段时间。”
“没有。”钟林杨坦然地摇了摇头,“几年前你回去,在钟楼下面哭,我确实看见了。但我当时没想过走,我以为我永远离不开了。”
“那后来呢?昨天?”
“我感觉到你想去死,一种很强烈的直觉,我就很想从钟楼里出去,我发现跳下去之后,还没人样的那一会儿,我是自由的,”对面座位坐齐了一家三口,钟林杨靠到许可肩上,“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回过神来我已经在北京了,在街上跑,然后我撞上你。”
“哦。”许可感到语塞,钟林杨的发丝就在很近的地方,他垂头,小心地用鼻尖碰了碰。
“听了这些,你难过吗?”
“我难过。”
“那你原谅我了吗?”
“什么原谅?”
钟林杨一脸沮丧,在窗子上,他能看见许可,能看见这一车厢吵闹吃喝的人,能看见渐渐沉寂的夜,唯独就是看不见自己。“如果我当时不带你看那些片子,不上课赌气,这些破事都不会发生。你也不用跟你爸到这边,受这么多年气,你以前多阳光向上自律自强一小孩啊。我也不会想死,归根结底都是我作的。”
许可见不得他这样,“那是因为你喜欢我。你不要这么说。”
“那不还是因为我吗?”
“钟林杨,我想和你说两件事,”许可长长地呼了口气,“第一件事,这趟火车,其实我半个月前刚坐过一次。我回去找我妈,说是她快不行了,结果我坐上车,刚到石家庄,我就接到电话,说她已经过去了。我这趟就成了奔丧。”
钟林杨抽了口气。
“也是买不到快车。可是假如买到快车,我就能和她多说几句了吗?其实都是给自己找借口,”许可闭了闭眼,“平时也没见我多喜欢回去看她,放暑假了,我还一定要申请留校。然后我到了医院,见她之前,先见到了我舅舅。我舅舅说,我妈的存款都治病花光了,单位也要把房子收回去,好像我这趟回去就是为了要钱似的。”
“我看到了你妈妈的丧礼,”钟林杨小声道,“出殡的队伍,好热闹,就从钟楼下面经过。”
“嗯,她人缘好,人民警察为人民,”许可顿了一下,“我也在里面。”
“我感觉到了。”
“是啊,我路过钟楼,然后我抬头看,这是第二件事了,”许可忽然眯起个笑,“我就在想,当初我勇敢一点就好了。我躲我妈,就像我躲你。我也知道我离不开你们。我为什么要躲呢?”
这话说完,两人都不吭声了,钟林杨捏起许可的几只手指,轻轻地摆弄。在外人看来就像是许可在做手指操一样,的确挺诡异。火车咣当咣当的,到了一个小站,钟林杨还是倚在许可身上,两人还是一直安静,睁着眼也能睡着?反正许可心里和睡着了一样静。
“我们好像跑题了,”钟林杨突然开口,他带着笑问,“所以你到底抽烟吗?”
“不怎么抽,”许可诚实道,“除了没灵感的时候。”
“我就说,没有烟味,你还在用雕牌洗衣粉,”钟林杨还是笑着,“毕业了准备干嘛?我猜就当导演。”
“差不多吧。”许可有点腼腆。
“你会给我拍一部吗?讲一个无聊的鬼。”
车门关闭的声音响起,很抓耳,火车又开动了。许可另一边的空位来了人,是个抱孩子的女人,小孩总是哼哼唧唧地踢腿,这一小会儿就多少次踢到许可的胳膊,他想幸好自己把这家伙和钟林杨隔开了。
“等我老了再拍,比如功成名就的时候,”许可看着钟林杨的膝盖,在松垮的校裤里,暗暗的灯光下面,它们依然瘦得嶙峋,“不然没钱没经验,拍不好。”
钟林杨哈哈大笑,坐直身子,许可竟有肩膀一轻的错觉,但是脸蛋一侧,专心看着自己的目光很重,“OK,我还是喜欢你。”他轻声道,吻上许可的嘴。
许可呆呆地张开嘴巴,他感觉到那个吻,凉凉的,却又很温暖。也许他现在看起来像条张嘴吐泡泡的鱼,被钟林杨一点点喂食空气。在他抬起手,想试着抱住这团空气的时候,突然觉得腰上一冰,那朦胧的温度还在下延。
当然是钟林杨。钟林杨竟把手伸进了他的裤裆里。
石家庄站就要到了。
第十章
到站停靠的时候,列车的厕所会锁门,于是许可发觉自己和钟林杨被锁在了里面。
不过这倒也没什么妨碍,等两人想起从里面出来,石家庄站早就过了。
许可走不快,一方面他受了不小的刺激——从小那种看过不少遍、想又不敢想的行为放到自己身上,原来就是这么回事,他觉得自己某些方面和某些部位都得到了升华,另一方面,钟林杨黏糊着他,几乎是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要他搂着才肯走。许可并不想让满走廊翘出来的腿穿过钟林杨的身子,只得慢吞吞地小步挪。
“我把你弄疼了吗?”他问钟林杨。
“不疼,”钟林杨在他耳边哧哧地笑,“我比人软多了,又不会被你操流血。”
许可一时半会说不出话,脸色烧得像跟桑拿房里闷了一天似的。柔软是真的,进去的时候他都惊呆了,可换钟林杨弄他的时候,他简直怀疑自己被塞进了一根石头似的东西。
“你呢?”钟林杨偏偏还非要这么问他,“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