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悬了数个时辰的心,总算落了地。
强自维持著这段时间刻意的漠然,闭著眼在床上坐了半晌,却迟迟没有听见拂樱走进房内,枫岫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站起身,悄然走向窗前,却在瞧见小院中的情景时一愣。
虽然屋外正下著大雨,但是拂樱却衣衫凌乱的坐在雨里,身畔放著数只歪倒的酒瓮,兀自高举著酒瓮,和著雨水猛灌入喉。
灌了数口後,就是一阵剧烈的作呕,刚吐出满腹的酸水,却是举起酒瓮又继续饮。
枫岫只失神了刹那,旋即快步冲进雨中,抓住拂樱手上的酒瓮。
双颊酡红,眼神迷茫,显然是醉得厉害的拂樱也不想去管到底是谁来与他抢酒喝,只是用力握住酒瓮,一把抢了回去,仰首又是不要命的猛灌。
手上的支架下午时才刚拆去,近一个月完全不能动弹,刚痊愈的双手,尚欠缺力道。抢不走拂樱手上的酒,枫岫索性抄起地上所有未开封的酒,一坛一坛的砸个粉碎。
茫然的瞪著美目看著枫岫将所有的酒瓮全部砸碎,拂樱怔愣了片刻,才回过神发怒。
心里一直憋著的郁气直冲脑门,想发作又不知到底该向谁发作,拂樱猛然站起身,却摇晃得几乎没向後摔坐在地,枫岫见状,连忙伸手扶著拂樱,却被拂樱反手用力打去。
因为用尽全力挥手打去枫岫的手,令拂樱彻底失去重心的跌坐在地,枫岫连忙蹲下身想搀扶拂樱,拂樱却再次狠狠打去他的手,厉声斥道∶「滚!」
「拂樱,你听吾说,」料想必是出了什麽事,不想再刺激在崩溃边缘的拂樱,枫岫放轻了嗓子,「吾知道你很讨厌吾,不想让吾帮你。你先和吾一起到屋里,等进了屋,要打要骂,吾都随便你。」
拂樱微侧过脸,不发一语的盯著枫岫看了半晌,蓦地扬起一抹令人心醉的微笑,「好,记住你自己的话。」语罢朝枫岫伸出手。
***
撑著边走边无法控制的摇晃的拂樱走进房内,扶著拂樱在椅上坐下,枫岫匆匆取了件拂樱的衣袍,想替拂樱换去一身湿透的衣裳,回过头,赫然入眼的是不知何时已解开外袍,扯下衬衣,近乎全裸的拂樱。
「拂樱?」
将枫岫怔愣的神情看在眼底,拂樱嗤笑了声,「你不想做吗?吾替你省麻烦,不好吗?」
看著扬著近乎轻荡的笑容,衬得因为酒气而酡红的容颜,显得异常邪气妖魅的拂樱,枫岫心一紧,缓缓走上前,在拂樱来不及反应间,以手上的衣袍将拂樱彻底裹起。
环抱著睁著美目,迷茫的望著他的拂樱,枫岫低声道∶「抱歉,是吾违背了承诺,让你独自承担所有的痛苦。」
拂樱瞪著美目盯著枫岫看了半晌,绛唇开阖了下,似乎想说些什麽,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一直紧绷的神经线彻底放松後,酒意凶猛的袭上,将拂樱无法控制的拖进睡梦之中。
维持著环抱著拂樱的姿势,直到确定拂樱已睡熟,枫岫才小心翼翼的扶著拂樱,缓缓走向床前,动手替拂樱打理一身的凌乱。
(二十五)
大雨下了一整夜,不时擦过天际的电光雷闪,将夜空照得忽明忽暗,令遍生异树的佛狱更显诡异阴森。
太息公夜半接获宫人密报,便匆匆整装前往王宫,一去就是数个时辰,迟迟未归。
玷芳姬等得心焦,不知王宫里情况究竟如何,却也无计可施。
数个时辰前拂樱离开王宫时,宫人见他神情恍惚,怕是路上发生意外,便自行推派了两个人尾随著不知到底想走到哪里去的拂樱,另一个人匆匆赶往太息公的府邸向玷芳姬回报。
玷芳姬听说了後,连忙唤人备车,领著数名婢女,打著伞,持著纸灯匆匆赶往。
见到拂樱时,拂樱正坐在酒馆里,桌上摆了数只空酒瓮,手上还拿著一只酒瓮不要命的猛灌,酒馆的掌柜与店小二则一脸不知所措的站在桌边。
玷芳姬吩咐他们若想保命,今夜所见不得向他人提起半句,便打发两人到门外候著,迳自在桌前坐下,也抓了一坛酒,仰首灌了一大口。
两个心事重重的人,无言的各据一角,默默饮了半晌,拂樱终於停下手。
「吾回去了。」语罢撑扶著桌面站起身,强自稳著步伐往门口走。
玷芳姬也不阻止他,只是跟著往门前走,看著拂樱抬手唤来酒馆的店小二,吩咐店小二送一车的酒到他的府上,话方说完,已忍不住转过身在墙角吐了起来。
站在一旁等拂樱吐完後,玷芳姬才走上前,递了条手帕给拂樱,低声道∶「吾送你一程。」
已醉得难以顺利行走的拂樱没有拒绝,由著玷芳姬扶著他上了马车。
知道拂樱一向讨厌与他人太亲近,见拂樱一身狼狈,玷芳姬虽然心有不忍,但是心知拂樱并不会希望任何人在这种时候碰触自己,玷芳姬只是唤人点起香炉,拿进车厢里放,藉以驱走些许寒意,并藉由香炉里混合的香料以暂时稳住拂樱不断抽搐著想作呕的胃。
车行了片刻,玷芳姬觑了眼兀自闭眼小憩的拂樱,「不问吾为何知道你在此吗?」
拂樱微睁眼,难掩虚弱的低道∶「王宫里的一切┅┅有公不知道之事吗?」
玷芳姬沉默了下,低声道∶「为何不拒绝王?只是因为他?」
拂樱抿了抿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淡淡道∶「吾与王的关系恶化,不是正好符合公的心愿?」
「吾确实希望你能够支持吾的决定,但是并不是藉由伤害你以达成吾的期望。」玷芳姬轻叹了口气,「不管你相不相信,吾真的已经受够了总是只能看著身边的人被王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