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责任预告:某人华丽地………………
………………串场
请看下回:奈落之夜——
第六章、奈落之夜
长风几万里,彤云暗雪山,唯见六出之华随风激飞,上遮天宇,下迷人目。这正是傲峰之上,十日中可居八九的大风雪天气。
风雪中有一人抱剑凝立,风势虽烈,这人却定如铁铸的一般,不见有分毫移动。裘帽覆额,亦看不清神情眼色。只是密如箭雨的暴雪间隙之中,隐约可瞧见半边面庞,嘴角带着一抹极森严,偏又极得意的笑意。初看犹可,看不片时,但觉透肌侵骨,遍体生寒。便只这半边面目,竟比身边的狂风雪还更冷上三分。
这等冷法,乃是杀气!
然在风雪唿啸中,却只闻轻轻悠悠、飘飘荡荡,响起不知什么乐器的声音。细听时,清冽冽如人笑语,飘忽忽似水流年,渺渺兮鸿离东海,戚戚焉孤雁失群,呜咽宛转,原是箫音。摇动天地的风声,竟是掩不住,也压不去。只听得千回百转,万种伤怀,与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杀气,直是半分也不相容。
冷霜城凝目望向山石上垂首端坐的吹箫人,嘴角冷笑痕迹愈发深了些。
这三载以来,冷醉恍似变了一副情性,日日闭门练武,心无旁鹜;冷霜城却无一时一刻能忘记十二峰上那一个人,十三峰中那一口剑。若说此人当真忍得,虽总也无法窥破天之剑的精要所在,却自知占着一项天大便宜,那箫中剑无论如何不会伤己性命,竟是耐着了性子,不厌其烦地约战比剑。想这般风雪寂寂,天地无情之境,箫中剑孤身一人能忍得多久?故而真是放开了手脚。使剑一个酣畅淋漓不算,每一番言辞之利,犹在刀剑之上,存心只逼得箫中剑心神一乱,便有可乘之机。
是以这一日又上峰来,虽见箫中剑闭目吹箫,看也不向自己看上一眼,却也丝毫不急,站在了当地只是听着。良久,待那箫声将止未止之际,低笑连声,竟举手鼓起掌来道:“好!好一曲伤旧之音!原来在你心中,也还念着昔日几分情分么。”
却见箫中剑身子震了一震,冷哼了一声,仍是眼角也不抬上一抬。冷霜城便也仍不紧不慢,击了下手掌,犹似恍然大悟地道:“啊,是了!后日便是冷滟的忌辰,想是与……呵呵,与醉儿他相见之期在即……”
这一句出口,箫中剑勐然抬头,一声厉叱,打断了他话道:“冷霜城,废话都收了去!你今日此来,又要做甚!”
冷霜城明知冷醉二字真是万用万灵的方子,这时果然见激得对方心意浮动,笑意却登时尽敛,好一副正大光明之容,肃然道:“三年大限,死者将登仙界。醉儿他必要与你了断这一场生死恩怨,我身为人父,自是要先为他一观敌人虚实,纵然身涉险地,也无怨悔。”
箫中剑侧目斜睨,只见冷霜城神色间竟寻不出半分破绽,唯有眼光流动,似笑非笑,不停地在自己身上打转,又如何不晓得此人的真正用意?冷滟忌日已在眼前,自知与冷醉三年不见,这番一见,便是生死之约。则今日冷霜城若胜得自己,自是不需多说;如不胜反败,甚或被己所伤,就更要激起冷醉恨意满胸,更无分毫转圜之地。是以无论结局如何,冷霜城已是稳稳站定了不败之局,只拿自己的反应做个笑话来看。心绪狂涌浮乱中,忽而仰起头来,发出了一声极尖利刺耳的笑声,只笑道:“冷霜城,说得好听,只怕未必如你所愿!”
冷霜城微微一愣,却听箫中剑轻浮笑声不绝,转头朝着身边岩石之下说道:“你可要灵玉么?”手也懒得抬起,只将下颌望冷霜城这边一扬,又道:“败了此人,我便答允你!”
冷霜城也早便留意到,在箫中剑身边山石影里还笔直站着一人,只是始终不发一言,又立在风雪旋涡处,看不清面目神色,却不知乃是何人,又所为何来。但冷霜城思绪缜密,料想此人既在箫中剑身畔,或者会不利于己,刚才那一番义正词严的做作,倒也不单是为激箫中剑,倒有三成是想做给此人看,瞧他是否有所疑心,便可就中取利。
却见那人听了箫中剑这一番话,点了点头,径自步出,便站到了冷霜城对面。
风起处雪势渐缓,看得清此人与冷醉年纪相仿,玄衣黑发,双手空空。细看时倒也认得,这青年昨日在自家冷霜寒舍盘桓片时,似曾与冷醉相谈甚欢。那时冷霜城也隐约听闻什么“灵玉”之说,但心有所执,听得事不关己便不在意,怎料今日却是此人拦挡?待定睛看去,心中忽地一颤,却见这青年面上漠无表情,双眸犹似两泓深潭,竟不见底。冷霜城老于世故,辨色知心,此时却全然看不出这青年心中所思所想,似乎自己适才那一番好戏演来,此人全不曾看在眼中一般;不由暗自心惊,再试探道:“少年,你是何人?为这种人出头,不是浪费大好人生么?”
那青年只缓缓抬起手来,刹那间铮地一声,乌光掠过,手中不知何来已握住了一柄薄刀,同时一字一字平缓答道:“奈落之夜·宵,请了!”
冷霜城不由一窒,见这唤做奈落之夜的青年仍是全无表情,自己的挑拨之言,他竟似一句也未入耳;或即使入耳,也半字不曾挂心,然自己背上骤觉寒意侵人,俨然杀气,这青年竟是当真要动手!
冷霜城勐转头向箫中剑瞟了一眼,却见他斜倚石上,单手支颐,嘴角边一抹笑痕只比自己方才更冷更深,心底哼了一声,暗道:“罢了,风水轮流转!难为哪里来的这个呆子,真肯为他出手……哼,箫中剑啊箫中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若伤了此人,且看你惊也不惊!”瞧着那青年却和颜悦色地道:“少年,为何轻信于人?见你与吾儿相交一场,吾倒劝汝……”
一面说着,一面慢步走近,看那青年似在全神听他说话,冷霜城眼光一闪,骤然一剑疾出!
这一剑乃他平生得意之招,出手已是狠极快极,却见那青年既不闪避,也不挡架,忽举刀向他当头砍落。骤看似是两败俱伤的拼命打法,其实后发先至,快得异乎寻常。冷霜城剑尖离对方尚有尺许,敌刃已及脑门,大骇之下,急忙向左跃出。那青年立时挥刀横削,攻他腰胁。冷霜城侧身急避,守中带攻还了一剑,对方一柄刀又突然轻飘飘的转了方向,噼向他左臂。
顷刻间两人拆了三招,那青年竟是连攻了三招,招招有进无退,凌厉狠辣之处,当世罕见。冷霜城心底大惊,只道:“看他神色并无敌意,如何出手却这般狠法?遮莫是做杀手的出身?……奈落之夜·宵,不曾听过这人的名号!”
思虑未绝,手上攻势却不停。但见宵那刀法招招险、刀刀狠,只攻不守,每一刀似乎都是要拼个同归于尽。这其中道理,练武的人个个晓得,只消攻势凌厉,逼对方招架不迭,己身破绽便不守而守;但真正练得到此境的几乎一个也无,就是差了一股拼命的狠劲。此刻这一番狠劲施展出来,冷霜城空自剑法诡奇精妙、当世豪杰,竟占不到丝毫上风,反被逼得连退了数步。
冷霜城焦躁起来,心道:“好难缠的小子!若教他一时占先,我今日筹划岂不付之东流?大喝一声,左一剑,右两剑,上一剑,下两剑,疾如旋风连刺六剑。宵闪身相避,挥刀自剑影中穿过,迎面直噼。这原是以攻代守直截了当的本事,不知冷霜城便是要他如此,忽地长剑反抖,自下迎上。
当地一响,刀剑相击,冷霜城立运功力,自剑上直逼而至。明欺对方年轻,刀法虽狠,功力当不如自己,这刀剑一交,宵必然要运力相抗,那时节两人便只有比拼内力一途,实已是生了伤他性命的主意。
便在此时,一直坐在石上冷笑不已的箫中剑忽然动了!
灰影一晃,势如飘风,箫中剑已掠到他二人之间,天之焱连鞘便向刀剑相交处挥去。这一下竟是凭虚出剑,剑未出,剑意已至。镗然一声巨响如击金石,刀剑立分,相斗两人同时借力向后跃开。
冷霜城足一沾地,运气三转,知道箫中剑并无趁机使暗力伤人,但见对面二人站在一处,自己想已无可乘之机,沉声道:“好剑法!好功夫!吾倒等着看你如何在醉儿面前施展!”冷笑两声,掉头就走。
箫中剑并不回言,也不转头,沉默良久,忽道:“我离傲峰之日,便将灵玉交与托你之人,你承诺已成,可以去了。”
宵收刀入袖,直视着箫中剑背影,却缓缓地道:“我与他未分胜负,你,为何答允?”
箫中剑倏然回头,眼中含着又是诧异、又是嘲讽的笑意向宵瞧了两眼,似是想不到世上认真有如此老实之人,忽地又一阵尖利刺耳的冷笑,道:“我为何答允?那你方才又为何要与他动手?”
这句话语带轻蔑,说得无礼已极,浑如忘了就在片刻之前,乃是他自己叫人出手的一般。
宵却全无动怒之态,平心静气地道:“冷霜城眼有冷光,他要,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