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求连根拔起，只愿能够稍微纾解一些，才不至于日日夜夜里，连喘口气都是种折磨。

就这样死去，也没什么吧。

每天清晨醒来，痛得已经失去了知觉的手腕和脚腕，以及湿透了衣服的一身冷汗，一次又一次地敲打着南宫神翳脆弱的神经。

有个清清冷冷的声音说，我们，不适合。

然后是谁逃离一般跳下车快速跑开的身影，天还在绵绵密密下着雨，他好像听到了雨声，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天突然放晴，桌上杯中的咖啡已经冷了，是谁拿起来抿了一口，苦得不行，却死死不肯放手。

黑夜突然降临，又是谁的喘息和低吟，十指交错间那以为毫无缝隙的贴合，竟长出了野草，生生将那两具还在厮缠的年轻躯体分开，太过生硬，满地血淋。

极目处尽是红色，就像是，回到了还在学校的时候，艳阳高照，他躺在大树下，草地上，闭着眼睛，那样的红。

耳畔有风轻轻滑翔而过的声音。

突然变了调，微风变成飓风，将他卷入了旋涡之中，漫天黄沙，遮挡了他的视线，什么都看不见。

那旋涡中仿佛住了什么怪物，凄厉地尖叫着，他只觉耳膜都快要被震破，只得腾出双手捂住耳朵。

好疼啊。

认萍生，你在哪里？

我找不到你了，我怎么就把你弄丢了呢？

我以为将你拘在身边圈起来，一心一意地对你好，你就不会跑开。是不是这漫天的风沙把你给吓着了？还是你怕那藏在里面的怪物？

不要怕啊。

有我在，你不要怕啊。

认萍生，你出来啊。

为什么要改成慕少艾啊？这下子我可找不着你了，怎么办？怎么办？

第三十二章

第二天早上，笏政起床走出房门的时候被沙发上端坐的阿九吓了一跳，挠了挠头，他终于想起来了自家这座小庙昨晚入住了两尊大神。

只不过，笏政觉得比起他在厨房看到的画面，客厅里的阿九就绝对够不上惊吓了。

“一把年纪的人了还玩什么自残啊？”笏政叼着牙刷，指着慕少艾眼底下的一片乌青。开什么玩笑，他可没动手做什么不人道的事情，万一被别人误会他虐待慕少艾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慕少艾没打算就这个话题阐述一下当事人的立场，只是淡淡说道：“早餐就快好了。”慕少艾这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并没能让笏政放松警惕，“你想好了？”

摇摇头，“没。”

“很好，那你慢慢想。”哪天慕少艾不想了，笏政才真的要担心呢，现在慕少艾还能想，想到睡不好，顶着两个国宝圈，至少证明他和南宫神翳之间还是有可能的转圜余地的。至于要怎么转，天时地利人和一个都没具备，笏政觉得还是先把肚子填饱再说吧。

阿九咕噜咕噜喝了一碗多的粥，又吃了一个烧饼两根油条，分量直逼笏政，一桌三人只有慕少艾面前的这碗粥跟刚盛上来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你今天不是还要上班么？”笏政的言下之意是您老就吃这么一点等下手术刀拿不稳对病人可是极度不负责任的行为。

慕少艾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勉强喝了半碗粥，就将碗放下了。阿九抓了个包子往慕少艾的手里塞，“少艾，吃。”

干得好，阿九！笏政握拳，这娃娃可真聪明，孺子可教也。

果然，慕少艾就着包子，把剩下的半碗粥都喝完了。

出门的时间到，阿九乖乖地钻进了后座，慕少艾替他系好安全带，这才坐进副驾驶座上。笏政发动了车，往幼儿园的方向驶去。

慕少艾看着窗外景物快速倒退的样子，突然开口，“找个时间跟我去车行看看。”

笏政随口接道：“你要买车？”

“嗯。”每天这么麻烦别人送来送去或者自己打车挤公交都不是个事儿，慕少艾这几年跟着导师做了不少项目，还是有存下一些钱的。

笏政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应好，心想，慕少艾这回，应该是要定下来了吧？

毕业之后，笏政是打定主意要留在本市的，所以早早的做了按揭买了房子，现在供着房虽然有点辛苦但他还是挺乐意的，总归是要成家的人，有自己的房子也能安心点。可是慕少艾不一样，从念书时到现在，笏政就从来没有感受到他有一丝半点安定下来的意思，车、房子、家庭，这些旁人看来可以为之奋斗的东西似乎都入不了慕少艾的眼。笏政觉得慕少艾的心思很难捉摸，即使后来他和南宫神翳在一起了，这人眼中的迷茫也并未完全褪去。

即使是只为了阿九而想安定下来，应该也算是一桩好事吧？笏政如是想着，也只能往好的方面去想。

阿九被老师带进了幼儿园，还不忘转头和慕少艾笏政挥挥手。直到看不见阿九小小的背影之后，慕少艾才转身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