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是十分欢迎阿莺一直住下来的。”面对与自己分隔多年的弟弟,叶凛除了初次再见时因为过分震惊显得有些无措,在这之后竟一直表现得毫无隔阂的样子,此刻居然还笑眯眯地拉上了叶吟的手,“只是,此事非我一人能够做主,阿莺是否也和容雪商量一下呢?”
叶吟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被拉住的手,又抬起头看了看面前叶凛神色温柔的面容,他将这个动作重复了三次,才磕磕巴巴地说:“好、好啊……”
凌松心下稍感欣慰。
果然在凛凛面前会结巴的不仅仅是我!
因为面对过于可爱的人,就是很难顺畅地把心意说出来啊!
叶吟僵硬地转了个身,默默无语地用一张铁面对着凌松,呆立了半晌硬是一句话也没能憋出来。
刚刚被心爱的人维护了的凌松心情甚好,也便宽宏大量地不再欣赏他吃瘪的样子,而是主动开口邀请他留下来小住。
大概是顾及到叶凛在一旁,叶吟甚至别别扭扭地说了句谢谢。
凌松没有说话,但他忍笑忍到肚子都快疼了。
不曾想当天晚上,沐浴完毕刚刚擦干头发的叶吟便只着一袭单薄的白衣轻轻敲响了叶凛的房门。
长长乌发柔顺地从他肩头披散而下,有几缕鬓发从他耳边不听话地滑落,遮住了他因为常年不见阳光而显得格外苍白的脸庞。
他这个样子看起来不像那个手段残忍杀伐决断的未明楼楼主,反倒像哪家养在深闺还未成年的少女。
叶凛看着他,一瞬间仿佛穿过漫长的时光,看到了那个穿着裙子牵着自己笑着转圈的小阿莺。
昨日之日不可追,他很快便收起了惘然,面对叶吟时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十分温和:“怎么啦阿莺?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叶吟偏着头打量了他一会儿,突然后退半步,默默然双膝跪地。
叶凛大惊,当即后退了一步:“这是怎么了?快起来!”
叶吟不仅没有起身,反而深深下拜行了一个大礼:“请哥哥为我行冠礼。”
他直起腰身,将一直攥在手中的事物以双掌托起,恭恭敬敬地递到了叶凛的面前。
“当此山雨欲来之际,诸事不便,哥哥便简为以簪束发即可。”
叶凛低头看着他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俊秀面容,不由生出一阵前尘隔海般的恍然。
自己的弟弟,今年才刚即弱冠。
他家破人亡时,还只是个不知世事的懵懂少年。
他该有多害怕啊。
二十岁的叶凛,辞趣翩翩,才藻艳逸,斐然成章之名已动京城,锦片前程近在眼前,能够展望道的将来无限光明。
二十岁的叶吟,半只脚已经踏入黑夜,他义无反顾地背负起灭族之恨,挟血雨腥风一路行来,没有退路,亦从不畏惧。
第71章
叶吟为什么这时候来找自己,叶凛多多少少也能猜到。
——他担心前路未卜,害怕黯黯天际永不再有光。
他曾游刃有余地徘徊于生死之间,在重新有了牵挂的如今,却终于开始害怕下一次会没法活着回来。
如果无法回来……至少想带走一些什么。
思及此处,叶凛心尖微微酸软,便也没有继续劝他起来,而是转身从镜奁中取了一把梳子,为跪立在地上的叶吟将本就柔顺垂落的乌黑长发缓缓梳理整齐,随即接过簪子,沉吟片刻道:“既如此,我便代族长与父亲,赠你‘长风’二字。昨日隔山岳,前路尚可期。阿莺何妨借长风万里一展胸怀,举杯且酣高楼。”
这是劝他不必过执了。
叶吟微微一笑,并不作答。叶凛知道他是暂时听不进去了,心中暗叹一声,也没有再劝,只微微低下头,细心地为他将头发盘起,将素净的玉簪从发间穿过,齐齐整整地盘成了一个发髻。
结束了这看起来有些过分简陋的冠礼后,叶凛弯下腰将叶吟扶了起来,郑重地向他道歉:“今日是你的生辰吗?对不起,哥哥竟然忘了。”
后者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即轻轻牵了牵唇角——他似乎仍不太习惯做出微笑之类的柔和表情,哑声道:“现下事态紧张,局势未明,哥哥不必如此费心的。”
“这怎么行?”叶凛不赞同地皱了皱眉,“今天是阿莺重要的日子,虽然暂时不能为你大办,但是做哥哥的下碗长寿面给你还是可以的。”
叶吟:“诶?”
叶凛一边说,一边干脆利落地牵起了他的手,武功高强的叶楼主还在沉浸在“哥哥又一次拉我的手了”的震撼感中发着懵,居然就这么被他体弱多病的哥哥一路牵到了厨房里。
叶凛还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一张有靠背的小椅子放在一旁,监督叶吟乖乖坐上去之后,便一转身回到灶台前,真的动作熟练地开始给他下面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