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凌松还不知道从哪里捞过来一只落单的小羊给他养了几天,小羊亲人的很,时常用白绒绒的毛脑袋蹭着叶凛的小腿要吃的,一个不注意还会撒娇一般用湿漉漉的舌尖舔他的手心。
羊太可爱,叶凛喜欢得觉都不愿意好好睡了,外面一传来“咩咩”的叫声就翻身下床去观察小羊吃草。
最后自作孽的凌松终于忍无可忍,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磨刀霍霍……顾忌到叶凛的心情,他还是没敢太过放肆,只将小羊偷偷抱回了羊群,注视着它抖动着短短的尾巴愉快地奔向自由。
小院外一直拴着一艘小木船,询问过看守得到随意取用的回答后,两人便寻了一个天气晴好的上午解了小船的绳子,带上装着糕点的小包裹,一同去湖上泛舟。
桨叶在水面几个轻点,荡起一串浅浅的涟漪,小小的木船便驶离了芳草丰美的青青水岸,无声地撞碎了水天一色的湖面。
凌松徐徐拨开聚作一团的水纹,轻柔的桨声中,叶凛趴在船边,看着湛蓝的天色和棉花般的云影徘徊于水中,忍不住伸手小心地撩了一下清澈的湖水。
他安静地玩了一会儿,又惊喜地指给凌松看水里探头的小鱼。
叶凛今日兴致很高,还要强行给只有一面之缘的小鱼取名字。
“这鱼通体银白,很是不凡,不如就叫‘容雪’吧。”
他最近在凌松面前越来越随性,神采飞扬间越发能看出几分年轻时的影子了。
凌松将桨架在船沿,任小船在风平浪静的湖心慢慢打着转儿,坐过来揽着他的腰,和他一起观察不怕人地在船边转来转去的小笨鱼。
“……有没有金色的?我要给它取名叫‘将明’;。”
这天夜里有一场大型的篝火晚会。如果说成年庆典是昭示圣女成人的正式仪式,那么篝火晚会便是巫族百姓为了庆贺而自发组织的随性娱乐,比起正式的庆典要不拘束许多。
甚至有不少年轻的男女会在晚会上向心爱的人送花,或是邀请他们一起围着火堆跳起独有巫族风情的舞蹈以表达倾慕。
叶凛和凌松围坐在一小堆劈啪作响的篝火旁,看着星星点点的橘红色的火花升上广袤的夜空。
深蓝夜幕中有一颗星子特别明亮,叶凛轻轻推了推身边的男人的肩膀,示意对方仰头一起看那颗星星,面前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人群欢笑着被从两边分开,一片起哄声中,面容明丽的姑娘来到凌松面前,羞涩地从背后捧出了一支正热烈盛放着的红艳花朵。
叶凛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凌松顿时如临大敌,飞速摆手拒绝道:“对不起,我已经有爱人了。”
叶凛笑眯眯地凑上来,适时和他交换了一个吻。
编着长长麻花辫的姑娘似乎仍然不肯轻易放弃,站在原地搅动了一下手指,红着脸用生硬的通用语道:“他、他是个男孩子……”
“而我偶尔也想有个人能够依靠。”见局势渐渐无法控制,凌松冷静地接过花插在自己鬓边,大鸟依人状强行弓起身子枕在了叶凛的肩膀上。
叶凛忍笑忍得肚子都快要抽搐了,面上却还能若无其事作十分可靠状拍了拍凌松的背:“不要怕,有我在呢。”
凌松亲昵地在他脖颈间扭动。
两个人玩闹了一会儿,见面前的姑娘目光放空,似乎快要崩溃了,叶凛终于好心解释了一句:“他在跟你开玩笑呢。前面还有更多优秀的男孩子,快去跟他们跳舞吧。”
叶吟看着不远处被火光映亮的哥哥的侧影,默默又喝了一杯酒。
他面容清俊却气质冷肃,即使是在这样热闹的场合中、坐在一群并不知晓他身份的异族人里,也没有人敢主动上前亲近于他。
“——阿莺!”
叶吟悚然一惊,还来不及避开,头顶就被套上了一个刚刚编好的五颜六色的花环。
“阿莺跑了这么远,让我好找!”卫流光笑眯眯地凑到他面前,又眼尖地发现了从他墨蓝袖口探出半个脑袋的小木鸟,当即忿忿然,“咦,这是我送的那只鸟吗?头顶的漆怎么就掉了,那群人偷工减料,回去我要好好教训他们……”
叶吟下意识地把被自己摸秃的小鸟脑袋往袖子里藏了藏,像蒲公英一样不管躲到哪里都能往衣服上黏的卫流光几乎耗光了他本就为数不多的耐心:“你是真蠢吗?我走这么远就是不想看到你啊!”
卫流光怔怔地看着他许久,似乎真的被这句话伤到了。
叶吟看着他面上神色,心底划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悔意,但很快便重新漠然起来。
这样也很好。他想。若是卫流光能被打击得从此不再纠缠自己,对两个人来说都不失为一件好事……
“阿莺,我知道我笨。”卫流光面色沉静地缓缓开口,那双时常显得过分轻佻的桃花眼此时满满地只映着他一人的身影,“但我总觉得,若是这样笨能让你放心那么一瞬、开心一点点,那我愿意一辈子笨下去……”
叶吟贯来毫无破绽的神色间难得现出了些许怔然。
也只有卫流光了。
被怎样恶毒的语言攻讦也不退让,被一盆冷水迎面浇下还能越挫越勇。这个人……看起来笑眯眯地什么也不放在心上,实际上却比谁都要执着。
卫流光侧着头打量了他一会儿,突而微微一笑,指尖轻轻点上他的眉心:“别再皱眉啦,阿莺。”
——仿若千树桃花一夜而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