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州，谢家庄

慕容胜雪跟在慕容宁身后，亲眼见识了一番天剑慕容府在外的威名。慕容宁轻轻巧巧地报上了名号，便被人请至大堂，此刻堂上已有数人相候。有的看起来与慕容宁年龄相仿，有的已经白发苍苍，慕容宁承了慕容烟雨的辈分，平日里不提便罢，要是讲究起来，他还可算是许多人的前辈。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实力足够。

在场也不乏一些年轻弟子，慕容胜雪看了一圈，都没有印象，但对方是否见过自己，就不一定了。慕容胜雪没看见慕容府的弟子，猜想各家应该也只有格外看好的子弟才带到这里来。他听着慕容宁与老一辈的互相客气，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身后，该见礼就见礼，该答话就答话，在外不比家里，他也没什么借口可以躲避的。

慕容宁估摸着侄儿差不多该忍不住了，便提议让一众小辈到别处聚聚，省得在他们面前拘束，这个说法当然是皆大欢喜。慕容宁在许多派门中都是一个传奇，当年天剑慕容府隐退的时候，慕容宁还很年轻，但他的名声已经铸就，后来操持慕容府的这么些年，只能说是锦上添花、更上一层楼。小辈们好奇慕容宁，更好奇这个天剑慕容府的独子慕容胜雪。他们都听说过这么个人，每年长辈们都会因“慕容府十三爷又因为要看顾侄儿不能赴会”而在他们面前念叨小半日。

少年儿郎们围着慕容胜雪欲言又止的，慕容胜雪却不理他们，自顾自地往亭子里一坐，掏出烟杆来。这些天除了在客栈休息外，他与宁叔形影不离，烟杆拿在手也找不到多少机会吸上一口。

要说江湖人一般怎么闲聊搭话，不是打架就是酒。然而慕容胜雪心里压着事，没半点心情匀给他们，酒，不喝；比武，才疏学浅。众人都道他扯谎，慕容胜雪也岿然不动，有什么话说得不好听了，瞬间就是一道剑气擦着脸颊而过。

说到底都是一些少年，人微言轻，在门派、家族里再任性也没有像慕容胜雪这样的，行事不顾后果，全凭自己的喜好来。少年们讨了个没趣，两两到一旁比武切磋去了。剩下的一个在慕容胜雪身边坐下，神秘兮兮地问：“你是不是在想心上人啊？”慕容胜雪一愣，这就仿佛给出了答案，那人又问：“求而不得吧？”

慕容胜雪不答，仔细打量起身边的人，长得秀丽柔和，眉目如画，嗓音清越，一举一动初看散漫，回味时才发觉自有分寸，手上的茧子也说明了这个人的剑法应当不差。慕容胜雪心中有了一些好感，只要别人猜不出那个人究竟是谁，知晓他心有所属也无妨。

慕容胜雪问：“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前些日子也与你一样。因着她出身烟花地，爹亲看不惯，怎么也不肯答应。后来爹亲拗不过我，出门前已经为她赎身了，只等日子到了，就迎她进门。”少年笑得神秘，显然还有话等着他问，慕容胜雪顺着问下去，“你是如何做到的，可方便教与我？”

一时间静默了下来。

少年犹豫了一会儿，在慕容胜雪考虑另挑话题遮掩过去时，做贼似的偷偷摸摸拿出一个小盒子，脸上尽染绯红。

“里面是熏香无色无味效用温和能激发春情梦境看到最爱的人真爱假爱一试就知我爹亲给我的我没敢多用瞒着剩下的其实我也不敢在身上藏太久就给你了别浪费。”

少年一口气把话说完了就跑远了，慕容胜雪茫然地眨了眨眼，断没有想到竟是教他给心上人下药。手段不甚光明，十三叔也绝非易与，若是被发现恐怕适得其反。慕容胜雪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精巧的小盒子贴身藏好。近些时日十三叔对某些字眼越发敏感，提也不能提一句，偶尔又会做出一些相对而言过于亲近的举动，实在让人费解。

不如，拿去试试好了。慕容胜雪暗暗盘算着，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栏杆。

不多时，暮色四合，庄中弟子来请众人赴宴，江湖人设宴也没那么大规矩，小辈们各自跟在长辈身边入席，慕容宁与谢家庄庄主同坐主位。

宴上少不得喝酒，再来个雅俗共乐的击鼓传花。那花传到慕容胜雪这里，他倒是不惧，酒令词赋张口就来，几轮下来，愣是一滴酒没沾。气氛热络了起来，众人三三两两喝酒说话，其乐融融。

慕容宁与人喝过一轮之后，给身边的慕容胜雪斟了一杯，“尝尝吧。谢家庄的桃花酿可是极品，放到面前都不喝，就可惜了。”慕容胜雪不动，问道：“方才十三叔不是还帮我挡酒？怎么现在又劝我喝？”慕容胜雪对酒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府里管得严，偶尔偷偷喝一点，也只是那颗反抗的心在作祟。慕容宁道：“欸，那些人敬酒，你接一杯就要全部接下，以你那点酒量，不得醉死在这里？”慕容宁说的，是慕容胜雪曾经不知死活地和遥星公子拼酒的事情，酒没喝下多少，喝醉了倒是睡了一天，可把别小楼吓了一跳，之后再不敢跟这位世侄喝酒。慕容胜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朝慕容宁笑了笑，“宁叔，老头知道你在外面教唆我饮酒吗？”慕容宁坦然道：“在府里规矩大，胜雪出来一趟不容易，宁叔自然要体谅侄儿，让你好好轻松一回。”慕容宁不仅说，又给慕容胜雪斟了一杯。慕容胜雪痛快饮下，脸上已经铺了一层粉色，他看着慕容宁说道：“十三爷在府里说一不二，竟然也知道规矩大不轻松？”慕容宁面不改色地接着给他倒酒，“自然是要比你清楚才能管束我们的少府主啊。乖，别贫了，专心品尝这酒吧。”

片刻后，慕容宁扶着慕容胜雪站起，向众人告罪，“小侄贪杯醉倒，慕容宁须带他去休息。今日真是抱歉，扫兴之处，来日在下罚酒三杯。”席上贪杯的小辈不少，众人看了一眼，调笑着放他们走了。

第十章10.

慕容宁将慕容胜雪抱回安排好的房间里，正要替他解了衣服好睡得舒服一些，慕容胜雪才刚碰到床，就往慕容宁身上蹭。慕容胜雪的力气出奇的大，慕容宁生怕伤了侄儿，竟被他扑在床上，衣服蹭得乱七八糟，比先前更难脱了。而且，慕容胜雪没有睡着，他也不好离开。

“宁叔、宁叔。”

慕容宁看去，慕容胜雪睁着眼，眼神专注地看着自己，白皙的脸上抹了胭脂似的。慕容胜雪的五官本就不十分阳刚凌厉，此刻更衬得他容貌姣好。慕容胜雪半趴在慕容宁身上，像是满足了，身体不动了，只一声又一声地叫着“宁叔”。慕容宁伸手要解他衣服，他也配合得很，只是过程中少不得又就近又亲又蹭的。

慕容宁哪还能不明白慕容胜雪在想什么，他只想赶紧安顿好了侄儿就回自己房间去。要是知道慕容胜雪喝醉了还会想着这档子事，慕容宁宁愿在宴会上多坐一两个时辰也不会去灌醉慕容胜雪。

慕容宁艰难地从床上起来，又被慕容胜雪拉住手不让走，力气大得要捏断骨头。慕容宁怕强行挣开会伤了侄儿，压着嗓子道：“胜雪，放手。”

“宁叔亲我一下，我就放手。”

慕容宁深吸一口气，这要不是他的侄儿，要不是胜雪，早就死得骨头都不剩了。他俯下身在慕容胜雪微张的唇上碰了一下，“好了，放手吧。”慕容胜雪依言放开，慕容宁站在床边看着他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这才离开。

他本有很多方法可以让慕容胜雪松手，最后还是选择了应他所求，一来不想胜雪来日借着这件事闹，二来，他也算是试一下自己的心思。试出来的结果也没让他放松多少，腹下的火热催促着慕容宁迈出的步伐更快了。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被慕容胜雪轻轻松松挑起火来了。

自次日起，白天各家弟子比武，开放擂台，要不要上全凭自愿，各家长辈或是坐在那里点评一番，或是各自忙着什么事情。慕容胜雪上去比了两场，觉得没什么意思，就不再去了。

自醉酒醒来已经三天了，慕容胜雪还记得醉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偷偷想起来就不禁挂着得意的笑容，虽然还不算得偿所愿大功告成，好歹是有了成效。慕容胜雪想着，这也不枉费一路上对慕容宁明示暗示、厚着脸皮死缠烂打了。

是夜，慕容宁刚推门就发现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还没走几步路就察觉体内情潮涌动，他皱着眉环顾四周，看得迅速又仔细，找到那个藏得不算天衣无缝的香炉将熏香灭去。床帐放下，模糊看见里面还躺了人。慕容宁一掀帘帐，就看见慕容胜雪睁着眼睛看着他，想来那熏香也是胜雪在胡闹，便也放下了心中的警戒。

堂堂天剑慕容府的少府主，竟闹到了要给亲叔叔下催情香的地步，慕容宁一时不知该斥他手段低劣、枉受教化，还是感慨他情根深种、执迷不悟。要说一手养大的侄儿对自己执着至此，一点感触也没有是不可能的，遑论他们之前还是那等亲近关系。

慕容宁叹了一声，脸上也有几分冷凝，“胜雪，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催情香？谁教你这些的？”慕容胜雪知道慕容宁已经将熏香灭去，脸上适时地露出一点失落，他说道：“还需要谁教我？东西是我让守剑奴去买的，人还被我绑在某个角落里，宁叔不需要迁怒他人。”慕容宁的脸色缓和了一点，“还记得为人脱罪，胜雪有心了。”慕容宁看着慕容胜雪，忽然问道：“你进来多久了？点了香一点反应都没有？”慕容胜雪说：“我刚躺到把香点上就听到声响，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脱。”慕容宁点了点头，说道：“那正好，不用麻烦了，回你自己的房间休息吧。”

“我想和宁叔抵足而眠。”

“吾不想。”

“宁叔竟是如此讨厌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