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莲成绩是不好,我也看了他的国文作业本,他好像根本不觉得需要用文字表达什么。不过下次我不会这么客气了,要是那个老师再劝我送小莲去上特殊学校,我会不客气的。”
“你居然还客气。”牧没好气地抬眼看看妻子。
“小莲几次跟我说他不想上学,一定是学校里有人欺负他,不然就是冷落他。学校里同龄人最可恶,害人没有限度——现在的小孩比我们当年的还要可恶。小莲一定很辛苦,学习能力上吃亏,人际关系上还要吃亏……”
牧突然打断道:“他实在不想读就不读。”
“……你这个又太……”真纪哑然,好笑地想自己这两口子带孩子当真随性得紧:“小莲喜欢画画,叔叔也一直教。我其实想,你跟宝宝那么熟,以后看叔叔好些了,宝宝有时间了,你跟宝宝说说,也让宝宝帮忙教教,那时候小莲不想上学的话就别上了罢。”
“嗯。”
“何必去学校受苦,”真纪抱着儿子继续左亲右亲:“妈妈也讨厌学校,妈妈理解你的心情。”她侧头看看丈夫:“要不是爸爸给妈妈抄卷子,妈妈可就糟糕了。”
牧轻声笑了,起身道:“换个衣服,下楼吃饭。”他接过小孩,抱去怀里——还真是刚刚抱真希那样抱着——开门对外面走廊喊:“小葵,给真纪换下衣服。”随后抱着儿子下了楼。走廊上,母亲正从卧室出来,牧俯身抱了抱母亲,母亲拍拍他的脸,上真纪房间陪真纪换衣服去了。下楼后,饭厅里已经摆好了早餐,牧坐去上席,儿子自己走去了他的位置,坐了下来。母亲和太太还没下来,几个姨姨陆续过来了,大家等待着,没事之下都开始逗弄小莲。牧拿着报纸翻看,不久之后,真纪在小葵的搀扶下过来了,大家问她到底是怎么弄成这样的,真纪认真思索半天,还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摔。搞得到最后最小的姨姨恍然大悟道:“一定有暗器。”
“不要怪她,”牧妈妈掩着嘴、笑眯眯地说:“杜若最近结识的先生,是做钢铁生意的。”
大家纷纷笑了,四姨姨不满道:“豆歌姐姐别揭我的底,我可是知道……”
牧妈妈给小姐妹做眼色,让她快别说了。可杜若嘴巴一贯很快,又没安刹车;虽是半中当儿停了,牧却已经听到了。本来牧是不参加这种闲话讨论的,他还握着饭碗,眼皮搁着看眼前的菜,口中问道:“妈妈,你不用顾虑,有合适的人也是好事。”
真纪含蓄地笑着,看看丈夫再看看妈妈,对面三姨姨对她做口型:“绅一不乐意啦!”真纪掩嘴笑了笑。随后话题再次转移,大家不约而同地开起了小两口的玩笑;几个姨姨转述着小艺妓们的闲话,描述昨天“少爷抱少奶奶”的画面。真纪埋头吃吃笑,牧大方地说:“不能走路是只能抱,这个也说。”说罢自己也笑了。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真纪回来了,牧也不想去跑案子,自己给自己放假。他让家里人给真纪换了衣服,随后带着太太儿子去海边转了一圈,再去医院联系了医生。回来时,真纪因为脚不方便,带着儿子先上去了,牧在楼下想东西,门口有人进来,他以为是和服店的顾客,没有抬头看。
对方也没留意他,也是因为牧坐得太靠边。过了阵,对方先觉得不对头,突地回头看去了牧。牧感觉到了视线,抬头,随后慢慢放下了手中的书。
“你来干什么?”牧站了起来。
对方站得笔直,冷声道:“我找祗园豆歌小姐。”
“家母不见客。”牧拉开门:“——滚。”
门打开后,光打进来,这位先生的脸清晰了——这脸和牧的脸像得不得了,从五官体魄到气质神态都像得不得了。男人高个头,跟牧不相上下;男人也很黑,但毕竟年龄比牧大,皮肤没牧紧致,所以脸色看着要差一些。男人穿着警服,看官衔相当高,是个警视监。
男人怒目瞪去牧:“放肆!”
“滚,”牧重复道:“没你的地方。”
“你不得了了!”对方的声音顿时大了,中气又足嗓音又浑厚,这声吼好吓人:“祗园小姐怎么管教的!”
牧大怒,居然有人评价他妈管教他的方法!他上前一步:“我们家跟你们家没关系,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有这么跟哥哥说话的麽!”对方大怒,并且扬手,看样子是要教训“弟弟”。
“‘哥哥’?”牧喊得自己发毛:“我哪里来的跟我妈一样大的‘哥哥’?”
“这是事实!”对方看样子要爆炸了:“你不认也得认,你姓牧,我也姓牧,你是牧家的儿子。”
“明天就去改名字,”牧恶狠狠地咕隆,随后扬声道:“不是这个名字说不定我运气还好些,姓牧的都是祸害。”
对方上前一步,一巴掌打去了牧脸上。平时这样一巴掌根本不会让牧失去理智,但一旦来自对方,效果就不一样了。牧突然抓起店门口那块牌子,直直朝对方砸去。对方抬手臂挡下了,不屑地说:“你打不过我,小子,我劝你三思。”
牧妈妈已经下来了,下来就看见牧拿牌子砸人,皱眉道:“绅一,你又来了。”
“妈,你进去。”牧拦在妈妈面前:“你不用见到他们,你再也不用吃姓牧人家的苦了。”
“豆歌小姐,”对方怕机会错过就再也见不到人了:“请务必给我点时间,一会儿就好,我有事跟您谈谈。”
牧妈妈没有回头,但也没有要迈步的意思。牧拦在母亲和对方中间,指着大街说:“把脸转过去,不要让我妈看见你们一家人恶心的脸。”
牧妈妈默默地迈步朝屋内走。真纪也下来了,扶着门边站着。她个头高,立刻将婆婆挡去了自己身边;她开口劝道:“绅一,进来吧,也不能这么同哥哥说话,进来吧。”
对方侧身朝真纪鞠了一躬,真纪鞠躬回了一礼,再次唤道:“绅一,这么吵解决不了问题……”
牧走去自己太太面前,扶着太太进了屋。对方立刻跟着进了屋。牧头一涨,转身差点又跟对方打起来;对方抓住牧挥过来的手臂,一把将牧推去了墙壁上,撞了好大一声响。下一瞬间,牧妈妈突地走了过来,拦在了牧前面。她努力抬高声音嘶吼,可是轻言细语惯了,这嘶吼出来后也成了软调;她喊道:“你为什么要打我儿子!我的儿子就不是人麽?”
对方本来火气跟牧一样大,这下只好硬生生压下来。屋子里面突然静了,牧妈妈轻声说:“牧先生,请您走吧,我们家不求你们什么,但也不欠你们什么……请你让我和我儿子安安静静地过下去,好不好?”
“豆歌小姐,”对方顿时慌了:“……请务必务必……务必让我把那些钱还给您……怎么说也是您的血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