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应该畏惧自然,不管是在现实,还是在他们不可逃避的内心里,都应该对于赐予他们生命的东西产生自觉的恐惧。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山赋荫蔽,亦可崩裂。树连成海,可是林海里的树根也可以跗骨而生。
这些哨兵的过往经历,他们恐惧的源头在一瞬间幻化为实体。向导站起身来,一个瞬间这里除了江流、王陆和他自己之外,已经没有可以行动的人了。
“锁怎么样?”王陆矮身躲过江流的拳头,力王一击打碎了他背后的白墙,石灰扑簌落下,满地疮痍,满地飘零。
海云帆清清嗓子,他现在说话还是比较困难,声音也很难听。他不太想让王陆知道他这样的一面,所以回答得言简意赅,“打不开。”
江流的近身格斗非常强悍,男人的力量、速度甚至抗击打能力真的如同它自己的精神体黑熊一样凶猛。王陆和他几乎是缠在一起,江流的小臂抵着王陆的脖子,那张非常好看的脸因为窒息开始发红。王队长抬腿用膝盖去顶江流的胃和肋下,小山一样的男人生生接下他的所有攻击,完全不松手,尽管疼的呲牙咧嘴,脸上的表情活活像个驱鬼的钟馗。
他们俩就在海云帆的笼子面前纠缠打斗,两把枪落在笼子外面的地上。
海云帆释放精神自己的精神力,江流马上不认可地眯着眼睛瞪他,“你觉得,我现在拧断他的脖子需要多长时间?”
强大的向导如同被人折断羽翼的鸟,他看着自己的哨兵被人拎着领子拽起来。江流脸上溅着他们俩不知道谁的血,笑着比不笑更可怕。这位江副队不知道是疼还是高兴得合不拢嘴,他的牙上全都是血沫,脸有一半隐在夜色迷茫里。海云帆看到他指尖的寒光闪过,他以为是刀,蹭地一下站起来,瞪着他。
“别紧张,“江流抹了一把自己的嘴角,“哪能就这么让他死了,多么缺乏艺术感的事。其实,要是不打仗,当年我也许就去念个美院了,我特别喜欢死亡艺术...小孩儿你知道死亡艺术是什么吗?你看过格尔尼卡吗?那种混乱、神经质但是又带着脆弱的美感...死亡是生命的终结,应该有场盛大的仪式。”
江流快速地瞥了一眼远处的空地,黑熊的爪子底下,黑狼艰难地喘息着。海云帆听见孤狼绝望的呜咽声,他闭上眼睛,飞快地思考。
什么最有美感?
江流这个神经病到底想干什么?
拽着王陆领子的男人突然站好,他打量着海云帆,张嘴,声音很冷。
“博卞说,你的转化,成功了,也没成功。你现在确实很强没错,但是你不听话,至少不听我们的话。不听话的武器,不能我在我们手上的刀,就像个定时炸弹,总有一天能响...我们不能留你。”
什么样的死亡最有美感?
海云帆突然开始往后退。他明白了江流手里的寒光是什么,不是刀,而是针。
世界上最有美感的事就是驳论,一面世界上最锋利的盾和世界上最坚固的矛对上,谁死谁活?
他看着江流刺向王陆的脖颈,扰乱哨兵五感的特质药剂在光下映出一道幻梦一样的彩虹,王陆几乎是立刻抬起头来,看着他。
海云帆有一瞬间觉得,他的王兄眼睛是血红的,只不过那红色太过浓稠,连夜都逃不出,所以看起来像是一汪乌黑的水。
“这个世界上最有美感的,难道不是看着一对爱人,厮杀彼此吗?”
仓库的门被人打开,又有人跑进来,包围着他们。海云帆再次试探,发现那些人似乎是普通人,他的精神攻击对他们并不奏效。
江流走过来打开他的笼子。
海云帆明白就是这一刻了。如果他此时再不反击,那么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
滔天巨浪一样的精神力猛然撞向江流的精神屏障,他疼得有一瞬间迟疑,海云帆需要的就是这一个瞬间。他蹬掉了自己脚下的凳子,扑过去,那块一直被他藏在袖子里、尖锐锋利的碎玻璃直直插进江流的颈侧。
颈动脉。
人类最脆弱的地方。
一击毙命。
海云帆伏在江流的耳边,他知道王陆闻到了血的味道,一只猛兽因为空气里弥漫着的血味和挑衅缓慢地苏醒着。那些普通士兵的素质比哨兵们差一点,但是他知道那些人在瞄准他了。
但是海云帆不在乎。死就死吧,反正王陆能活着。
“别碰我的哨兵,”海云帆嘶声在江流耳边说,他的声音又哑又粗,沙石摩擦一样刺耳,江流的血喷溅在他的脸上、身上,海云帆不在乎,“听说江副队你信教?那么我期待着,有朝一日,在地狱和你重逢了。”
男人山一样的身体赫然倒地,砰的一声巨响。
海云帆被吓了一跳。
这声音也太大了,一个人得多重才能有那么大的声音?
与其说是什么东西落地,不如说什么东西在...穿墙而过。暴力地撞碎柱子和墙体地穿墙而过。
那扇被关好的大门下一刻轰然倒塌。
人在危险时刻的下意识反应不能骗人,海云帆拽了一把王陆的衣角,想把他拽到自己身边。王陆砸在他身上,手肘撞在他肋骨上,居高临下地瞪着他。
海云帆很疼。落地一刻他的肋骨就算没断也裂了,但是他不敢反击,因为他身上现在正试图掐着他脖子的,是王陆,是他认定的那个哨兵。
枪声很快响起来。
海云帆最大的反击不过就是给了王陆脸颊一拳,他趁机爬起来,咳嗽着爬起来,王陆握住他的脚踝往回拽,海云帆的脸磕在地上磨出一片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