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的两侧是一高一矮两个人,他们身上的鲜血都已经干涸,凝固为血色的铠甲,已经僵硬浮肿的手攥着枪,枪口相对。
“会和你走到这一步是我没想到的,”切玛声音温和,“多少年了,我竟然还有回到故土的机会。”
“大概我的父亲也没想到我能完成他的遗愿。”
切玛的脸上投下跳跃的火光,带着诡异的笑:“我原以为你父亲把你照料的很好,看见你而今的模样我很遗憾。”
“这双腿只是意外,但也正是失去双腿让我看见更多的事,”克里斯托弗抬了抬手,“怎样,你准备好了吗?”
“这可真不是一场公平的决斗,连你弟弟都没能赢过你,我这个快入土的老头子难道能突显神力吗?”
“规矩就是规矩,我不介意像瓦萨尔那样对待你,如果你希望。”
“哈哈哈,现在的年轻人可真傲慢,”切玛耸肩,“我曾失去一切,靠着仅剩的尊严熬过难关,现在,我重新回到那时一无所有的状态,依旧是除了自尊与荣誉外再没有任何东西。”
“如果在决斗场上带着伤疤活下来将会是我一生的耻辱,这个道理我可清楚得很!”
切玛走近火堆,与克里斯托弗靠得极近:“反倒是你,轮椅应该很不方便吧,像是我在欺负你。”
“这一点你大可不必在意,当年我就是这个状态射穿了瓦萨尔的侧脸,你还是好好担心一下自己吧。”
两人同时往火焰里添了一些燃料,火光陡然窜起几丈,照亮了一整片空间。
“告诉我,克里斯托弗,你做这些只是为了西顿家族?”
克里斯托弗脸色未变:“是的,仅此而已。”
两人转身,背对着火焰不断拉远距离。
这可以称得上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两个刀尖舔血的家族,踩在自己属下的尸骨上,进行着最早由贵族中流传下来的决斗行为。
唯一的证人是那团跳跃的火焰,也可以说所有因他们而死之人的魂灵在此见证。
恶臭浓烈了起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走至指定地点,两人同时停下来,克里斯托弗往音乐节的方向望去,攥紧手中的枪。
第一道烟火炸裂在天空,塞纳被吓得一颤,回头才发现声音源自音乐节会场。
花火缓缓湮灭在黑色的天幕,乐声达到了最高点。
克里斯托弗深吸一口气,这就是他们等待的指令,三次烟火后,决一生死。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塞纳看了看周围,明明是在空旷的野外,却觉得好像在某一个狭小逼仄的空间,明明是在不断靠近克里斯托弗他们,却好像越走越远。
第二道烟火再次冲向天空,生与死的分界就在下一刻。
“我们快一点。”以诺先开了口,他也察觉到了某些不妙的事,兀自做了决定,加快脚步,试图拉近与克里斯托弗的距离。
然而不等他做出下一步行动,明亮的烟火已经第三次冲向云霄,在炸裂的一瞬,以诺看见令他浑身发冷的场景。
克里斯托弗的背后,无数的黑影站在那里,围绕着他,那些黑影穿着西顿家族的制式服装,依稀还能辨认出人类的影子,但异化正在他们身上发生。
獠牙与尖耳自那些黑影的头部挣出,背部高高隆起,随着血肉炸裂,破碎的肉翼刺破皮肤,四肢拉长,如兽类般四足着地。
不妙!以诺迅速收回了步子,转而拉起塞纳退后几步,同一时刻他们面前飞扑过来四五个恶灵。
“啪!”
枪声几乎是同时响起,掩盖于恶灵的碎碎私语中。
“索菲亚!”
以诺听见了熟悉的稚嫩呼喊,小小的身影向他们奔来,另有一道矫健的身影一跃入恶灵堆中,完全淹没进去。
瑟西仓惶地放慢步子,她所看见的是成片的恶灵,索菲亚本就残破的身体一进入便不见踪影,她定然会被撕咬粉碎。
以诺随手扫开几个尸首异化的恶灵,拉着塞纳退到瑟西身边,眼下这个情况完全超乎预想。
西顿家族的人确实都是祭品,他们已经堕落成了恶魔的猎犬。
切玛和克里斯托弗则完全被西顿家族尸首所化的恶灵包围,生死未卜。
忽然,一道微弱的光刺透了恶灵所化的屏障,几只恶灵惊恐地发现他们受到了灼伤,怪叫着散开,露出一个小小的裂口。
自缝隙中,可以看见两个淡淡的影子,克里斯托弗歪斜地靠着轮椅,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影像。
索菲亚散发着淡淡的光,漂浮在他面前,克里斯托弗伸了伸手,不敢触碰,这一切似真似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