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在旁边看着,沉默不语,心里隐隐有些爱怜。
两人一直朝西南方向走。在路上,秦风教了弈宁一些在野外生存的常识和技能。弈宁很认真虚心地听着,并牢牢记住。晚上,两人又不得不露宿野外。吃了些野味,两人靠着火堆休息。待弈宁睡着后,秦风像昨晚一样,搂着他睡下了。这么做的时候,秦风觉得自己似乎像个贼般,偷偷摸摸的,顿感好笑,心里又有些别扭。白日里天虽还有些热,可是到了晚上,气温降了许多,很有些冷。自己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不让他晚上受冻。原本是没什么,但现在自己胡思乱想,再看看两人相互依偎的姿势,心里起了一种异样的情愫,破天荒地红了脸。挣扎了一阵,终是下不了狠心推开怀里的人。定了定心,也便不再乱想,闭上眼睛睡觉。
夜里,弈宁觉得一阵烫,醒了过来。待看清自己所处的位置,不禁有些愣,从秦风怀里抬起头来,便瞧见秦风微皱着眉,脸红红的。
弈宁有些奇怪,以为他是在做噩梦,伸手推了推秦风,轻声唤道:“秦风,醒醒。”
秦风没有醒,弈宁触手的是滚烫的肌肤,忙抚上秦风的脸,好烫!呆了一会,才醒悟过来秦风是发烧了。
弈宁吓坏了,在这前不着店,后不着村的荒郊野林,秦风是自己唯一的依靠,偏偏现在他却病了,还是在这暗黑的夜里。从没想过秦风会生病,现在给他出这么个难题,他束手无策,脑子里一片混乱。摇晃着秦风,想把他唤醒,声音里有止不住地惧意:“秦风,你快醒醒!你生病了,该怎么办?你快醒醒,告诉我要如何做!”无奈秦风烧得厉害,怎么也叫不醒。弈宁急得都快哭了。此时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秦风教他的那些东西一个也派不上用场。他坐在秦风身边,毫无头绪,眼里涌起水气,眼泪滑了下来。
猛然忆起发烧用湿冷的巾帕敷着可以降温,便把壶里的水倒在巾帕上,拧了个半干,敷在秦风的额头上。然而壶里的水全用光了,秦风却依然烫得厉害。弈宁心急如焚,一点办法也没有。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连头发都绑不好,何曾遇过这样的事?抱着秦风,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个不停。
似乎能感受到主人的情绪,马儿嘶鸣了一声,蹭了蹭弈宁的脸。
弈宁是急糊涂了,抱着马脖子,嘴里哭着道:“马儿,马儿,我该怎么办?”
马又嘶鸣了一声。
弈宁抬起泪眼,看着马,脑中闪过一道光。他脸上挂着泪,叫了一声:“我知道该怎么办了!马儿,谢谢你了!”话还未说完,便转身扶起秦风,把他弄上马背。
弈宁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原本就不壮实的身子经过这几天的劳累,更显瘦弱。秦风怎么说也是个二十好几的成年男子,个头比弈宁高大许多。要不是马跪着前蹄,要把秦风扶上马背,弈宁是怎么也办不到的。饶是如此,他还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在这样寒冷的夜里,弈宁额上已出了密密的一层薄汗。
把秦风弄上马背,他也跟着上了马,坐在秦风身后,然后一拉缰绳,马便跑了起来。换作是平时,弈宁是不敢在夜里骑着马在无人的山林里走的。但此刻,他心里全是满满的担忧,哪还有心思想其他的事?
“秦风,你要挺住,你千万不能有事!”冷冷的夜风在耳边呼呼地吹着,弈宁的话在风中变得支离破碎。终于在天亮之前找到了一个小村庄。弈宁下马拍开了一户人家的门,满面焦急之色:“请问,哪儿能找到大夫?我朋友病了,麻烦你告诉我!求求你!”
在寂静无声的夜里,弈宁的响动显得分外大声。那户人家被吵醒,心里有气,但听到弈宁声音里的焦虑,不便发作,开了一个缝告诉他大夫的住处。
弈宁道了声谢,骑上马一会儿便消失了。
“秦风,就快找到大夫了。你一定不要有事!”找到了那人说的住处,弈宁拍门大声说道:“大夫,大夫,开开门,有急诊!大夫!”
不一会儿,屋内亮起了灯,门开了,一个小童探出身来。
弈宁一把抓住他的手,急急说道:“大夫,我朋友病了,请你看看他!”
那小童抽回手,道:“你弄错了,我不是大夫。我师父才是大夫。”
弈宁哪管那么多,道:“那你师父呢,他在哪儿?我朋友病了,请你看看他,求求你!”
小童见他这般,回头对屋里喊了一声:“师父,有病人!”然后对弈宁说道:“把你朋友扶到屋里来吧。”
弈宁连忙把秦风扶下马背,拖到屋里。
在大夫给秦风诊治的时候,弈宁在一旁坐立难安。好不容易等到大夫站起身来,他一个箭步走上前,忙开口问道:“大夫,他怎么样了?”
大夫看了躺在床上的秦风一眼,对弈宁道:“他劳累过度,又染了风寒,幸亏来得早,若再拖个半个时辰,就危险了。我开个方子,照着方子给他吃上几日的药便好了。”
弈宁提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了。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在大夫的嘱咐和童子的帮忙下,弈宁总算煎好了药。他端着药,一口一口地喂秦风喝下。见秦风呼吸平稳了许多,才真正放心了。
《离归II》夕辰ˇ第十八章ˇ
秦风醒来,就发现自己处在陌生的地方。他一扭头,瞧见趴在床沿睡着的弈宁,有些疑惑。此时过来一个童子,看见秦风醒来,便告诉他他生病了,是弈宁在凌晨把他送来的。
秦风躺着想了一会,忆起一些模糊的片断,梦里自己浑身热得厉害,少年的哭泣就在耳边,想安慰他,可是眼皮却像有千斤重,眼睛怎么也睁不开来,身体又沉又乏,连张口的力气都没有。原来这些都不是梦,是真实存在过的。想到在那样艰难恶劣的情况下,少年凭一己之力把病重的自己送到这里,柔弱的肩膀该要有怎样的勇气才能做到,其中的苦是难以想象的。该受到保护的人成了保护别人的人,而自己却成了受保护的人。秦风的心又甜又酸,喉咙一阵发紧。虽说生病是不由人控制的,可是自己偏偏在那个时候病倒了,秦风对自己有些生气。向小童要了一床薄被,轻轻地盖在弈宁身上。
弈宁睁开眼,看见秦风已经醒了,眼睛一亮,高兴地扑上前去,抱着秦风道:“秦风,你醒了!你终于醒了!”说着,眼泪竟流了下来。
秦风搂着他,柔声安慰:“让你担心了,真是难为你了,谢谢你!”
弈宁的头埋在秦风的肩窝,听了他的话,摇了摇头,头埋得更深,眼泪掉得更凶。
温热的液体浸湿了秦风的衣衫,熨烫着肌肤,灼伤了秦风的心。一时情动,秦风手上的力道大了些,搂紧了怀里的少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对不起,以后不会了。我不会再让你伤心受委屈了。”
这句誓言般的话把弈宁这些日子堆积的委屈,脆弱,不甘,恐惧全都引发了出来,眼泪止也止不住。
秦风轻轻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无声地哄着。
发泄够了,弈宁顿觉得难为情。退离了秦风的怀抱,他微红了脸,抿着唇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