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亭怔怔望着殿上的玄清掌门，听他道：“一人与百人、千人、甚至是天下人，孰轻孰重，世人心中自有答案。但你们可清楚自己是谁？”玄清掌门的目光在阿亭、凌青云、济慈的身上逡巡了一圈，最终落在薛敬之身上，沉声问：“敬之，你来答，自己是谁。”

薛敬之是背对着阿亭的，她看不见他脸上的情绪。韩芳摇、向星渝离薛敬之很近，皆看见向来性冷高傲的少年，微微怔住，神情复杂，他低声道：“昆仑虚弟子。”

玄清真人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命之一字，绝不能以数量多寡来权衡。”

薛敬之沉声道：“弟子谨记掌门教诲。”

殿中其余弟子也异口同声道：“弟子谨记掌门教诲。”

玄清真人严峻的神情稍稍缓和，重新注视着殿下的三人，他曾为凌青云卜了一卦，这少年是仙魔结合，双亲被迫害致死，日后将名扬天下。而他怎么也推算不出另两人的命理。

他们三人，虽解决城中之事，但严格来说，没有一人通过考核。凌青云，一直拖延时间，同门之谊高于自身利益，甘愿放弃昆仑虚弟子之名，如若不是姑苏一行他性命垂危时玉坠的封印解开，此次未必能在郦城那边燃放信号后快速解决那几只青行灯。

若说凌青云是不知自己有能力解决而放手一搏，那济慈便是心知自己能在短时间内解决，却漠然置之，罔顾谢氏双亲之悲。尽管没有危及到谢辛夷性命，可显得有些冷酷无情。是先于昆仑，还是先于那个人？他的选择从来就是摆在那里，从未更改。

他们二人还需成长。

玄清真人的目光落于阿亭身上，笑道：“如哲宇所说，你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但也有你做得好的地方。”

阿亭瞻仰着玄清掌门的面容，不解其意。殿内众人的视线，明的暗的，都集中在她身上。玄清真人又道：“是非对错，不可人云亦云，要看清本质，方能善始善终。世人与魔，切勿一概而论，人生恶念即为魔，魔生善念即为人。你以真诚换鹿清真心结为友，使他没有一错再错堕落为魔。不论善恶正邪，渡人亦是渡己，你做得很好。”

那一句“你做得很好”令阿亭有所动容，她忽觉得眼睛一热，低下头。济慈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她，神情一滞。她脸上的泪水静静淌着，怕被人看见，不曾再抬起头，一动不动。

后来阿亭也没怎么听其他人说话，就只听到掌门说了一句“三人通过考核”。等脸上的眼泪干了，她赶紧用袖子抹了抹脸，抬头看去时，卿哲宇正说着去帝京要谨言慎行。

一行人走出玉虚宫，凌青云在和阿亭说话，济慈走在后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济慈。”卿哲宇笑着叫住了他。

卿哲宇和他并肩而行，淡声笑道：“此次去帝京没我给你兜着，万事小心，可别让人瞧出破绽。”话是这么说，不过经上回决明长老那么一试，殿内的人都知道他是只深藏不露的狐狸了，还是只被他看出心思的傻狐狸。

卿哲宇脑子莫名出现一只性情冷淡，只黏在阿亭身侧的雪白狐狸。这么想着，他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一想到自己挑选的这几人，他就觉得有趣。薛敬之性情不定，却实力超凡，灵力及修为令同代弟子望尘莫及，在六人中像只小狼崽。星渝嘛……他望了眼离他不远的向星渝，心中暗笑道：这就是只小松鼠，不说话时板着个脸，说个不停时又全是刻薄的话。

最让人省心的看来还是芳摇了，像只温顺乖巧的猫，不过也有粗暴的时候。阿亭和凌青云的话……卿哲宇去搜寻阿亭和凌青云的身影，他俩走在最前面，说说笑笑，看来时因为通过考核开心不已，喜形于色。卿哲宇下了结论——这两人像两只脾气不错招人喜欢的小柴狗。

卿哲宇越想越乐，见济慈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连忙敛了笑，正色道：“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为何要隐藏自己的实力？”

济慈微怔，思绪忽地回到几年前论道大会上阿亭与韩疏影的对话。

——放榜？还有排名

——我没和你说吗？

——没事的，我仙剑没有，法器也没有，没人会想到要来和我切磋的，我只要不去找别人就行了。零胜零负也不丢人。

——师妹，比武至少也要有一场，不然藏月阁弟子认为你是逃避比武会去禀告戒律长老的，到时候就不是被罚去静思涯思过那么简单了。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吧，这偌大一个昆仑虚，我就不信没有比我更差的，我肯定不会是最后一名。

济慈一想到阿亭垂头丧气的样子，不由笑道：“不然师姐会是最后一名。”

卿哲宇没想到济慈会回答自己，更没想到一直与他疏离的济慈，竟是第一次露出笑容。卿哲宇不禁莞尔，接着问问：“那为何又对她隐瞒。”

“她会难为情，会有负担，”济慈淡声道：“我只想她快乐。”

面对少年的坦然，卿哲宇僵在原地，默了一会儿，他道：“人都是会历经挫折才会成长，你不可能一直守着她。”

济慈缄默不语，半晌才道：“方才在殿内，多谢你替师姐解围。”

卿哲宇恍然大悟，原来少年适才愿意解开他的疑惑，是因在大殿之上他替阿亭解围免去了决明长老的责罚。

和众人分别，卿哲宇又在藏月阁碰到了阿亭。她正走出来，见到卿哲宇，笑道：“一个时辰后便要启程赴帝京，我来问问苍月长老一些有关于小孟的事情，免得遇上厉害的人逃都逃不走。”

“小孟？”卿哲宇道。

阿亭赧然，扬了扬手里笛玉笛，笑道：“我给入梦起的新名字，它好像很喜欢。”

卿哲宇又是诧异笑道：“它？”

阿亭道：“这笛子突然有了灵性，有时候会突然动一动，好像能听得懂我说话。”

卿哲宇笑道：“应该不是突然有了灵性，只是你开始能与笛中的灵交流了。”

“苍月长老和你说的差不多，”阿亭笑道：“师兄，你说这笛中的灵，啊……也就是小孟。入梦是笛子名，小孟是笛中魅灵的名。你说小孟是男是女？”

“不能说是男是女……”

“那是雌的还是母的？”

卿哲宇怔住，心想你这问的不是一样吗？他也没去纠正她的措辞，笑道：“非雌非雄，笛子是仙器，笛中灵魅无雄雌之分。”

“这样啊……”阿亭瞅了眼品相上佳的笛子，叹气道：“那你就叫小孟吧。”

卿哲宇道：“郦城一行，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没有通过考核？”

“有，”阿亭如实道：“若是没通过考核，我就打算在昆仑附近的村子里住下来。”

“你到是不担心他们会不会通过考核。”

“担心啊，”阿亭道：“我想着我一直没燃放信号，是不是会误了青云的时机，万一他那边是很难缠的对手……”

卿哲宇道：“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济慈。”

“济慈肯定……”她脸上的笑容瞬时褪去，闪过一丝慌张。见卿哲宇别有深意地笑着，她讪笑道：“哎呀，我还要去竹隐山拿几样东西，没多久就要和青云他们会合了。师兄我先告辞了！”

在卿哲宇意味深长地注视下，阿亭急匆匆从跑出了藏月阁的院子。

作者有话要说：开心，在12点之前赶榜胜利~还提前了半个小时(*^▽^*)

被师弟无意间撩道的阿亭：糟了是心肌梗塞的感觉（//▽//）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