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妍逃走,众人检视完被害的几名侍女走出来，凌青云问：“方摇你们是感知到沈妍身上的邪气赶过来的吗？”

阿亭问：“刚才为何不追？沈妍也就和血魔差不多吧,咱们快点追上去把她抓起来问杀音的行踪。”

“对呀,大家刚才为什么都不追？”凌青云问。

二人你一言我一句,向星渝对着他两摇头叹气，就像是老父对着两个不成器点子女,脸上充满嫌弃。

向星渝用剑鞘戳了戳凌青云,抬了抬下巴，道：“用你的鼠目瞅瞅面前，看看有什么。”

凌青云闻言举目四望，没觉得有什么异常的地方。耳边又传来向星渝无奈的叹气声，凌青云硬着头皮又扫了四围一言,半空中有点点微弱的荧光，若不是细细观察,分辨不出这荧光与日光照拂下的微尘有何不同。

“我知道了！”凌青云道：“你们在沈妍身上动了手脚！”

这话听起来好像他们才是为非作歹的魔物,向星渝寒声道：“我再给你一次好好说话的机……”

“向师兄你真聪明！不愧是我们昆仑虚的弟子！”

一句威胁人的话被噎在喉咙里,向星渝神色不自然地侧过脸,拿出一方素白的手帕擦拭剑鞘。凌青云道：“师兄你的剑挺干净的啊。”

向星渝漫不经心道：“碰了脏东西。”

凌青云嘴角抽.搐了一下,讪笑道“这个脏东西莫非是……我？”

向星渝抬头看他，点头,一板正经道：“嗯,就是你。”

他说得认真又自然，凌青云笑道：“那我等会儿回薛府换一身衣服，这样向师兄就可以放心地离我近一点了。”

少年并不气恼,露出的笑容像是他身后飘荡的日光，即便是阴暗的角落也会其延伸。悄然间，黑暗之处总有忽闪忽灭光。

向星渝道：“你还是离我远一点，愚蠢是会传染的。“

混在日光微尘下的萤光，是韩芳摇在昆仑虚用捡到的灵蝶尸体炼制而成的特殊鳞粉。萤光在白日里难以辨别，在夜晚发光明显，对方要花点功夫才能悉数去除。适才向星渝、薛敬之二人的剑光是为混淆视听，主要目的还是要把韩芳摇剑上的灵蝶麟粉撒在沈妍身上，入夜后萤光连接成线，纵使沈妍察觉也能为他们缩小范围。

凌青云道：“对了，向师兄你们怎么知道是沈妍的？”

向星渝道：“之前见沈夫人的时候，芳摇只说世上有能伪装成宿主的妖邪，可沈夫人问的却是如何将它从被附身的人身上逼出。我们觉得沈夫人可疑，一再逼问下她就说出了实情。”

凌青云心道：完全没有察觉。他看向阿亭，他的一个眼神阿亭就知道他想说什么，阿亭讪笑摇头，她也完全没注意到沈夫人话语间的破绽。

韩芳摇问：“青云你们又是如何得知是沈妍的？”

凌青云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韩芳摇道：“师姐是用万魂谷妖邪的思维去试探沈妍，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韩芳摇一贯落落大方，这话有的人说起来就会让人觉得阴阳怪气，他说出来却能令人感到他的诚挚。

阿亭不自在地摸了摸后脑勺，笑道：“阴差阳错歪打正着而已。”

“济慈你呢？你怎么也知道是沈妍？”阿亭侧过脸去问济慈。那小孩最初见到的时候凶横乖戾，此刻寸步不离地跟着济慈，心中疑惑。

济慈道：“沈老爷有说珠儿劝解沈妍和沈知行时遇害，沈妍是端庄淑雅的高门贵女，同沈老爷所述的略有偏差，于是我就去找他了。”

他摸了摸小孩的头发，无意间的一个动作，小孩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脸。小孩子见阿亭、凌青云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看，冷哼一声，高傲地扬起下巴。

“他知道沈妍被附身了？”

“嗯。”

“他是怎么识破的？”

济慈低头看沈知行，问：“你想说吗？”

小孩一双圆溜溜水汪汪的眼注视着济慈，其实他以前被真沈妍欺凌不愿对任何人说是因为不想向沈府的人低头。若沈府有其他男嗣，他决计不会被接回沈府。他憎恶自己的出生，也憎恨沈府的人。

沈知行对众人道出自己如何识破假沈妍，以及珠儿死时他和假沈妍吵闹的真.相。那日假沈妍看到他便堵住他去路，一直引诱他随她去万魂谷。他知附身于沈妍的妖邪杀人不眨眼，但一看沈妍那张脸就厌烦，不由一把甩开她的手，大骂了一句“我看到你这张脸就觉得恶心至极，我是不会和你去的”。

落在他人眼里，自然就是两人发生争执吵闹了起来。

阿亭呆呆地看着说完一切的沈知行。

——“像你们这种高高在上的神仙又懂什么，不要自以为是了！”

小孩子一脸凶狠的样子还停留在脑海里，与他此时站在济慈身边的乖巧模样大相径庭。

阿亭凑近凌青云，低声道：“他怎么变这么听话了？”

凌青云看了看济慈，对阿亭笑道：“谁知道呢。”

一直没说话的薛敬之问：“沈妍要带你回万魂谷，是不是因为你能预知？”

沈妍是杀锦绣、容玉、珠儿的人，那沈府的关于沈知行能诅咒他人的流言又如何解释？沈妍被沈知行识破.身份却不杀他，一定与“诅咒”的真.相有关。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济慈身边的小孩身上，沈知行道：“是。”

他的双手能通过触碰他人预见日后会发生的事情，但只是碎片的画面，无法还原整个事件。

李顺是接他去沈府的下人，他下马车时李顺扶他，无意中碰到了李顺的手，看见李顺被花盆砸到的画面。见李顺人老实他就说了出来，希望他能避开祸事。

服侍他的侍女是沈夫人派来的，侍女为他更衣时手碰到了他的，他看见她因幽会途径湖边，为躲避他人藏于假山后，等人走过了出来时不慎跌入水里。

他无从得知事件发生的具体时日，只说“你会溺水”。侍女曾和其他人说起过这事，几个月的时间，侍女早就遗忘了。等祸事发生，听她说过这件事的侍女将李顺那件事串联起来，“诅咒”一事便在沈府的下人里流传开来。

他听到下人在背地里议论，拿白布条将手缠了起来，不愿再做无谓的事，虽说他以往也是缠着的。

凌青云听完，问：“你能预见将来会发生的事？”

沈知行戒备地看着凌青云，心想他肯定也会对他避之不及，唯恐自己遭到诅咒。

“你真厉害！这种能力在仙门也是罕见的！”

凌青云钦羡的目光令沈知行无所适从，他攥紧济慈的衣袖，眼睛直直盯着凌青云。

凌青云笑着朝他伸出手，道：“那你来帮我看看，我将来有没有成为仙门中有名的剑仙，好不好？”

那人笑容可掬，沈知行低声道：“我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发生在多久以后……”

小孩的声音轻如蚊虫，凌青云道：“你说什么。”

沈知行气恼，“我说我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发生在多久以后！”

这句话说得中气十足，任谁都听到了。沈知行不由羞赧，半边身子又躲在济慈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