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来,季府成立已有三载,念秋院的丫鬟闲置亦有三载,不用照顾主子饮食起居,不用看别人脸色度日,每日打扫庭院之余时间全由自己安排,生活过的惬意悠然。
习惯一旦养成,忽然要伺候主子了,侍女们不太适应,一时没有跟上顾念秋的思路。
顾念秋看着一行侍女端着木盘立在她面前,无动于衷,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看来不是亲妹就是不行,待遇明显有所不同。感慨归感慨,顾念秋也不是非要别人伺候之人,活了二十几年,都是奉行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现代理念,没人伺候实属正常,并没有太往心里去。
为了表示自己对侍女的尊重,顾念秋还用了商量的语气,对雯烟道:“能帮忙打盆水进来吗?没谁洗漱,你看我穿成这样又不方便出去。”
不是她矫情,而是这身行头不符合这里的礼仪规制,她怕外头那些古代男子们不适应,回头再编排她粗俗不懂礼数,她倒不在乎别人的闲话,可是季春身为朝廷要臣,不能污了季春的名声。
还是忍耐一下,让婢女们打水吧。
念秋院的婢女皆是签了卖身契的,有一个算一个皆是奴籍,社会地位卑微,走到哪里都是让人瞧不起的主,在贵人面前更是无法抬头做人,完全没想到顾念秋会用商量的语气同她们这些奴婢说话,好像她们之间是完全平等的一样。
雯烟将头垂低,惶恐道:“姑娘不必自降身份,奴婢担不起。”继而回头训斥手下人,“还愣着作甚,馨月和潇潇为姑娘更衣,阿羽和阿倩去打水,绣巧去安排午膳。”
主心骨下令,婢女们开始忙活起来,馨月和潇潇走到顾念秋面前,恭谨行礼:“姑娘请起身,奴婢为您更衣。”
流程好像有点不对吧?
“可是我还没有刷牙洗脸呢啊。”不是应该先刷牙洗脸再换衣服?这样就不用小心翼翼,怕水渍溅到衣服上了,难道古代不是这样?
馨月从木盘中拾起一件水粉色抹胸,面带微笑看着顾念秋,语气温柔:“自然是先更衣在洗漱,姑娘请起,奴婢为您更衣。”
“行吧,更衣便更衣。”未及顾念秋起身,潇潇冰凉的小手已然伸了过来,去扒她的衣服。
本来顾念秋想体验一番被人伺候是什么感觉,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当婢女向她伸出手时,她还是无法适应任由别人脱衣这种做法,好像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一样,连忙后退两步,后腰抵在圆桌边缘。
潇潇:“......”
馨月:“......”
姑娘什么意思?
两个婢女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底看到了迷茫。
“那个......”对于行为异常这个事,顾念秋也是后知后觉,连忙解释道:“我不习惯婢女帮忙更衣,你们把衣服放下吧,我自己来便好。”
不习惯婢女,难道习惯小厮?这话她们可不敢明面说,表面上还是维持恭谨,放下衣物退置一旁,把头垂低不去看顾念秋。
顾念秋如释重负,拍了拍胸脯,背对着婢女们,拾起衣服开始自行穿着。
这个朝代的衣服宽袍大袖,极其啰嗦,第一次穿着这样的汉服,顾念秋感觉头大,腰封无论怎么系也不好看,最后发出长长一声叹息,放弃挣扎,回头寻求帮助。
雯烟笑着上前,接过顾念秋手里的腰封,道:“还是奴婢来吧,这本是奴婢的分内事。”
本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没想到系腰封这等小事都办不好,顾念秋有点不好意思,雪染的双腮爬上淡淡地两抹红。
穿戴妥当,雯烟又为她绾了一个简单素雅的垂寰髻,青丝间点缀着金灿灿的步摇,晃动间流光溢彩,别有一番风情。
顾念秋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啧啧称奇:“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真没想到,本姑娘还是个古典美人,这副容貌当得起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了吧?”
婢女们:“......”
这姑娘真是个自恋狂,不知谦虚为何物,也不怕别人笑话。
顾念秋摸了摸金步摇,问立在身后的雯烟:“这步摇是纯金的吗?”
雯烟愣了一下,缓过神后解释道:“姑娘头上这些首饰皆是季大人为已故小姐所置,自然是真金白银。”
“真的呀?”顾念秋兴奋道:“那给我多插几根。”
“什么?”雯烟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眼前姑娘狼狈时亦不能掩其风华,清澈明亮的眼睛总是流露出不可磨灭的自信,不成规矩的举止亦不缺别具一格的风雅,这样一个人,怎会喜欢金子这种俗物?
其实玉饰顾念秋也喜欢,可是玉饰好看归好看,缺点是不容易变现。
纵使知道满头金饰俗气,雯烟却不敢开口相劝,到嘴边的话全部咽回肚子里,乖乖往顾念秋头上簪几支金钗。
“姑娘觉得可好?”
“好,好看。”
顾念秋扶了扶沉重的发髻,笑得眉眼弯弯,好像马上要发财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