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孤花一叶表春余
高英杰只觉得呼吸一滞,他有点迷惘,有点想不通。
我怎么了?我怎么就助纣为虐了?
喻文州看向他的眼神里满载了一种他看不懂的情绪,有愤恨,有不甘,有凛然之气,又有恨铁不成钢。这些情绪结合在一起,微妙又和谐,汇聚成灼热的目光,刺得高英杰不得不移开眼睛。
“其实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你只是从来不去思考罢了。”喻文州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你若静下心来思量,必然就会知道我在说些什么。”
高英杰和孙皓不是一路人,从高英杰躲闪的眼睛就可以看出来,那一刻,喻文州觉得自己赌对了。这个懵懵懂懂的年轻人,只是还不分善恶,他只是太单纯太简单,与孙皓绝不是一个性格。
喻文州的这个微笑带着点不屑,让高英杰立刻觉得措手不及。他手足无措地站起来,想辩解些什么,喻文州却转身进了山洞,只留他一个人发呆。
他不是第一天认识喻文州了。当年在临安,他们曾经在一个院子里生活过一段时间,哪怕喻文州是被困在临安,却依旧风度翩翩淡然自若。在高英杰的印象中,喻文州更像一位教书先生,他每日不是临窗写字,就是照料院子里的花草,偶有交谈,喻文州会帮他诊脉,与他说些强身健体的事情。
他是习武之人,天生的武学奇才,强身健体?他根本不需要,他只是觉得喻文州说话又温柔又耐心,他只是天然地想亲近。
如果有个哥哥,他最想要喻文州这样的哥哥。
高英杰无比感谢喻文州,感谢他每晚留在门口的那盏灯。
天地俱暗,而独独亮在他门口的那盏灯。
黄少天睁开眼睛的瞬间,林郊用尽全身力气向后跳了一大步,整个人差点从窗子跌出去。
“你——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林郊瑟缩在窗边,手里举着茶壶,手都抖了,他觉得黄少天下一秒就要抄起冰雨把他一剑挑起来了。
这回不是糖葫芦,黄少天估计要把他扎成筛子。
“少天,黄少,黄少天,剑圣——”林郊放下茶壶,小碎步往门口退,“你千万要冷静,要淡定,要沉着,要理智——”
“什么时候的事情?”黄少天从榻上坐起来,问了这么一句。
“哦。”林郊觉得黄少天好像真的很冷静的样子,于是向前挪了几步,从怀里掏出那日喻文州给他的小药瓶,“那天他把小纸条塞在药瓶里了。”
这倒是像喻文州会做的事情,心思细密,走一步,看十步。
“你别太生气,喻文州也是为了整个大局着想。”林郊想了半天,决定还是劝一下比较好,“说不定他真的能牵制住高英杰呢?谁也没想到孙皓会提前设下布置,现在最重要的是抓紧时间完成咱们的布置。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返回姑苏,掐灭谢家的后盾。”
黄少天睁着眼睛看向林郊,又好像什么都没看,林郊根本不知道他的话黄少天到底听进去没有,黄少天此刻的状况,还不如说是丢了魂。
“喂喂喂,别这样。”林郊有点担心,走近了坐在黄少天身边,“我倒是觉得——”
话还没说完,林郊就被黄少天拎着衣衫,按在床上一顿拳打脚踢。
“喂喂喂——你有没有点良心啊——打人不打脸——黄少天你他妈的要敢毁了我的脸我跟你没完——”
黄少天终于出够了气,活动活动手脚站了起来。他打得不重,林郊却还趴在床上不起来装死。
“我去姑苏了。”黄少天懒得理他,“糖葫芦,你若是拦不住陆晚棠,我可看不起你。”
林郊没力气地趴在床上哼哼两声。
“还有,留好你的命。”黄少天拿剑柄戳了戳林郊的腰,“完事了,再来揍你。”
“黄少天你有完没完——!”林郊受不了了,翻身起来对黄少天发飙,却发现黄少天已经不见了。
“滚滚滚。”林郊坐在床上,嘟囔几声,“谁要给你机会让你揍我——”
“想得倒美。”
姑苏,六月。
一切好像都不一样了起来,黄少天是这样觉得。
冬日的时候躲在喻文州的小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里快乐似神仙,喻文州会对他好,照顾他,他可以自由自在地赖在床上不起来,可以挑三拣四,可以撒泼打滚。
那时候蜡梅开得正盛,黄色的小花一朵朵的,耀如天上繁星。窗檐上偶有落雪,雪水在日光下融化,滴滴答答的像是在唱歌。深呼吸一口气,有晚冬的梅香,有融雪的清香,还有喻文州经过时,身上似有若无的药香。
转瞬已过。
他再次走在姑苏的青石板小巷,恍恍惚惚间,觉得大梦一场。
路的尽头药铺二字晃晃荡荡,在夏日微风中轻摇,门扉轻掩,推门进去,就会看到依旧贪睡的小二,和满屋子摆得整整齐齐的药材。
桌案上想必还压着一块玉石镇纸,药方子上端端正正的小楷字,一笔一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