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
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
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
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姑娘行动间萧然轻快,俨然泽上仙子,那仙子却目视远方,妥帖的华服兜风裹袖,却毫不在意。
隔了好几里路,一望无际的莽原青泽的那一头,玄衣少年凌风稳坐。
天际之中,云卷如涛,疏雨萧萧,茶色身影的蛟龙隐隐盘旋在天边。
蛟龙得雨,意气高昂,万籁俱寂之中听得有两三声龙吟,声过之处,众灵皆服,广博浩渺的尘烟中有圣灵降临。
天边忽的风烟俱净,寂静无声之中,玄衣少年被铺天盖地龙意镇压,面目狰狞,双目紧闭。
汗如雨下,打湿了他满头青发。汗滴顺着发丝向下,滴滴打在地上,徒留一个个泥坑。
少年周身龙威起伏,真龙之影抓着挣扎的蛟龙之下苍穹。
少年绛霄之上,云缭雾绕,龙意翻涌,龙气升腾,金龙抓着蛟龙,金红的血顺着蛟的粗甲一串串落下,落在绛霄之内,惊起一片涟漪。
少年抵不住疼痛,头晕目眩,疼痛得要炸裂,身体不住的颤抖,浑身灰白,不由得倒在地上。
涕泪四横而后血流不止,七窍奔血。黑发散在地上,少年不自禁的翻滚着,“这是你一定要过的坎,龙曜!活着!龙曜!”少年心里只有这句话反复回荡着。
恍惚间仿佛站在了一处阁楼拐角处,俊美星颜的小倌被安排到王爷手下,王爷生活上糜乱不堪,怀了孕后性子越发反复无常,鞭打是常有的事。
没想到十月怀胎却生了个男婴,这下小倌更不得宠了,卑微如草芥般的活着。
男婴生的漂亮,像个女娃娃似的,周围人都讥笑说,这个孩子以后也是楚馆的料子了。
小倌最后还是熬死了王爷,皇帝少子,将王爷的孩子都带到皇宫附近,顺眼的就留在宫里。
男孩最后被留在了宫里,可是得知他的父亲家的身份后又失了圣宠,被遗忘在宫里。
巨大华丽的宫里,地上埋着的都是鬼骨!男孩跪在地上,声声凄厉却又小声的哭喊“父亲,父亲”
他祈求女官们不要带走他的父亲,可是宫里有规矩,明宫不死人。
眼前面黄肌瘦,形容枯槁的男人就是那个小倌,张开嘴,半天都没说出话,只是不断的哈着气,如同要渴死的鱼。
那双大眼睛渐渐无神,双手缓缓垂下,最后落下的两个字是“活着。”
男孩无力的跌在地上,眼神死寂,舌头被他咬出了血,顺着嘴角流下。
活着?有时候活比死还难呐!
他兀坐于荒庭,久久未动。
小孩没抬起头,紧握的双手抵在地上,灯火明灭可见,最后又灭掉,犹如小孩的眼神,绝望的令人心惊!
新夏女人执政已久了,他若生来就是皇胄或天家的也罢,偏偏他是小倌的儿子,最低贱的连寻常百姓都不及的身份。
皇宫很大,这荒芜的宫里其实也是游廊精致,观之雅意横生的。
小孩对此却无感,天下盛景如繁星,却没一处是家。
迷蒙中,少年反应过来这还是在引辰,回过神才发觉身上的疼痛越发明显,大汗淋漓间好像被人倒了一盆冰凉刺骨的水似的。
他却毫不在意,甚至说他早已习惯了,身上冲击的辰力使他浑身暖意充盈,情不自禁的低头窃喜着。
忽然发觉眼前有异,少年一伸手,是他的发。
苍老银白,他的手他的肤,均是苍白的,少年沉顿一下,“大约,这是我该承受的。”
他不去想这事,只是低头冥想。
心中忽的涌入一股热流,丝丝缠乱的飘逸之感冲入心头,又从心口蔓延至全身心,四肢,就连头发丝都带着愉悦感,暖洋洋之意犹如初生。
他合上眼,反倒不觉得漆黑,一种意外的明亮,从未见过的天色大亮。
明亮,缥缈,光芒,晃人的白。
这里只有黑夜,独独绛霄之上是一片明朗。
少年置身于此,久久未回神。
一只黎色的蛟龙盘旋于苍穹,少年明了,这就是角木蛟的龙灵了。
被亢金龙硬生生抓来的龙灵。
蛟是地隐,龙是神物。
蛟不是龙,却比龙更傲气,一辈子化不成龙,却更加傲岸。
它并不安生,不断的冲击着天幕企图逃离。
银色的天幕之上含着真龙之威,它像是困兽,叫嚣着,咆哮着,挣扎着。
它没有角,似龙的首被击出淋漓鲜血,却毫不退缩。
一次次的撞击,不畏死。
怒目圆睁,咆哮如雷,不安,慌乱,但毫无畏惧。
被打扰囚禁的不喜,张狂的飞撇胡须,但毫不畏惧。
少年白发朱颜,只脚踏上长空,身形单薄,茕茕孑立,孤影长吊。
它每每将要冲出去,复被龙意镇压。
反复反复,筋皮力竭,声嘶哀壮。
周身细甲脱落,金红的血不住的流下,左右的雾气均被染红。
可就是不服输的回首,凶恶的瞪着龙曜。
它的确抵不过龙,但不愿意被龙指使镇压。
它既然到了绛霄之上,就与龙曜的心神相连。
少年只觉得心口隐隐作痛,无助苍凉之感涌上来。
是蛟的心情。
龙曜缓缓向前,蛟无力的立在空中,张开这血盆大口,一个鼻孔都比他大。
足见其雄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