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面色陡转,清清冷冷道:“是啊,某人既披上别人家的校服,自然看不上我们云梦的东西。”
他将“我们云梦”几个字咬得极重,听得魏无羡心中一惊。“你知道了?”
江澄哼了一声。“蓝家采买动静那么大,想不知道都难。”
魏无羡无言,只得缄口。江澄此行目的已经一目了然。
果然,他停顿半晌,开始发难:“魏无羡,你可真有本事。断袖这种事别人也就偷摸着来,就你搞得惊天动地满城风雨。现在人人都在猜是蓝家哪位小公子喜事将近,竟没一点风声。蓝启仁莫不是被你气昏了头,竟由着你们胡来?”
“什么叫胡来?”魏无羡不快道,“你若看不惯就别看。我成我的亲,与旁人何干?”
“旁人?魏无羡,你当真是没心没肺,”江澄忽地提高了声调,从内襟抽出一本大红的册子摔到桌上,“看看这是什么?阿姐成婚时就给你备上了,盼你哪日能告诉她终于喜欢上谁家的姑娘,早些安定下来;父亲给你物色对象比给我还积极,结果他们谁也没看见。我要不来,你是不是都不打算告诉这些‘旁人’?”
鲜红的文书躺在矮几上,露出一角洒金的雪白内页,隐隐能看到江厌离清秀的字迹。
魏无羡呆立半晌,脑中一片空白。他就是心中烦闷,顺嘴一说,并非真有所指。江澄对断袖什么态度,魏无羡一清二楚,但正因太清楚,就想当然地觉得他此来必是兴师问罪。
“两个男人腻腻歪歪,我就是看不惯。但若不是为了他们,你当真以为我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江澄……我……”
“你什么你。晚了。反正你给自己找了个男人,聘礼也用不着了。要宴凶尸你就自己宴去吧,明天我就回云梦。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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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无数信使自云深不知处出发,飞向各地玄门。除了早已心中有数的清河和兰陵家主能云淡风轻地道声“恭喜”,剩下的百家仙首无一不在拆信的瞬间感到五雷轰顶。
“姑苏蓝氏和云梦江氏要联姻了!”
“胡说,这两家连个女娃都没有,联什么姻?”
“千真万确!喜帖都发了,是蓝家二公子和……夷陵老祖魏无羡。”
魏无羡?!怎么又是魏无羡?!为什么修仙界只要出点大新闻,就都和魏无羡有关?
“他不是死了吗?”
“又活了!”
“他不是叛出江家了吗?”
“又回去啦!”
一阵静默:
修仙大家,就是任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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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幅的紫色九瓣莲垂挂于山门前,和蓝氏的卷云纹一起迎风飘扬。魏无羡望着那熟悉的家纹,顿时觉得恍然如梦。人生倥偬,兜兜转转十几年,没想到还能有再站在云梦旗帜下的一天。
“看什么看。”江澄横了他一眼,“就借你用一天,省的你再炮制‘夷陵魏氏’之类的旗子出来丢人现眼。”
“装什么装。”魏无羡信手将被风吹乱的红色抹额和长发扬至身后,不以为然道:“是谁背着婚书仪仗千里迢迢找来的?想喝喜酒就直说,赏你一杯又不是难事。”
“切,有本事你别收啊。箱子里还有个红盖头,我敢拿,你敢戴吗?”
“滚,”“含光君”一记肘击袭来,“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老子是新郎!”
江澄侧身避过,后退两步,嫌弃地将魏无羡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打量个遍,道:“啧啧,从没见过像你这样野蛮的新娘。”
“找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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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苏蓝氏素以清雅闻名,可这次的婚宴却一反常态,办得极其煊赫。有资格接到请帖的大抵都是仙门百家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即便如此,这些大大小小的家主还是吃了一惊。从山门至仙府大门,香花漫天,云锦铺地。外设三百流水席,山野散修贩夫走卒,往来皆宾。明珠照室,丝竹袅袅。正宴未开,百样异果仙茗已令人眼花缭乱。不似金氏宴会奢靡铺张,但贵重程度,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阵仗,啧啧……敛芳尊大婚也不过如此吧。”一位仙首小声对邻人念叨。
“那可不?金氏再阔,也阔不过两家联姻!”
联姻。两个字不轻不重地敲在那里,提醒着一个被他们强行忘却的事实。几位仙首左看看,右看看,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这场婚礼,可真是出人意料啊。”
“……是啊,谁能想见,蓝氏家教如此严格,在这方面竟那么的……不同凡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