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惊讶的是,许晓刚居然没有任何通话、通信记录,也就是说,他几乎未与外界联络过。我向前翻了翻资料,确认登岛前,他父母双亡,军方的内部评价也注意到他“社会关系简单,交往少”。难道整整五年,他就把自己禁锢在这个孤岛?
第14章
我闭上眼,放下手中的卷宗,喷出一口烟。这样的两个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扔掉手里的烟蒂,我起身走到门外,午夜的风带来一丝凉意。四周一片寂静,月亮躲在厚厚的云层背面,也许很快就会下雨吧,我想。我扫了一眼工作间紧闭的大门,信步向站外的树林走去。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似顺理成章——一年前,许晓刚谋杀了李远山,现在又畏罪自杀。如果尸检的结论确认许晓刚为自杀,而我们又找不出别的线索,恐怕就只能这样结案了。
但是谋杀动机就这样成为一个难解之谜吗?还有,窗外的那个面孔,到底是谁?
不知不觉,我已经接近岬角,黑暗的树林中,我的脑海里想象着一年前袭击及抛尸的场景,后背不禁有些发麻。猛然,我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个红色的暗点忽明忽暗,就像野兽之瞳。我本能地屏息凝气,凝视着它,停住脚步。
“是钟队吗?”暗哑的声音传来,红光又闪了一次。
听到声音,我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向前走了几步,模糊地看清一个人的轮廓。
“睡不着?”
“嗯。”我含混地回答一声,走近才看清说话的人是张海涛。他正靠在几天前的晚上我曾倚靠的石头上,背对着大海,手中的香烟发出暗红的光。“也睡不着?”我接过他手里的烟,点燃,和他并排靠在石头上。
“能睡着吗?”他轻轻叹了口气,“又困又累,可就是合不上眼。”
我们陷入沉默,只有两颗红星在黑暗中闪烁,身后隐隐地传来海浪的声音。
“船应该回到基地了吧,”他的声音依旧暗哑,“你说他们会连夜验尸吗?”
“这个——不好说。”
“怎么验尸,会开肠破肚吗?”
“应该会。”电击伤会造成组织器官的损害,确认电击死亡一般都会解剖尸体。
“哎,这个晓刚,最后也没个完尸。”他的声音隐藏着一丝痛苦,或遗憾。
“最后都会缝合的,也算是完尸吧。”我安慰他。
“是吗?”
我注视着前方的黑暗,感觉他挤出一丝苦笑。
“又走了一个。”过了一会儿,他喃喃地说,又续上一支烟。
“突然吗?”
“也——不算突然,”他迟疑着,“其实这些天我脑子都乱得很,总觉得会出什么事儿,但没想到是他。”
“哦?那你怀疑过谁?”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想到他会自杀,我倒是没怀疑过谁。”
“出了那么大的事儿,你心里就没有怀疑对象?”
“我谁都不想怀疑。”他一字一顿。
“为什么?”
黑暗中他伸出手,在我们的眼前翻转,“有句老话你听说过吧,‘手心手背都是肉’。”
“可是——”
“你知道,”他打断我,“我和老李是一批登岛的,我们认识十几年了,就连晓刚,也和我们一起生活五年了。这一起生活是什么概念你知道吗?一天二十四小时我们都在一起,没过过这种日子,你理解不了。”
“你是想说你们这些人感情很好,是吗?”我把烟蒂远远地弹向夜空。
张海涛默不作声。
“那为什么还会有谋杀?”
他依旧没有张口,也许我的话正刺中他心底的软肋。接连发生这么多事,或许他很痛苦,我本不想再刺痛他,但我终究忍不住。
沉默良久,我们都看着前方的黑暗,聆听着身后海浪的声音。我从口袋里取出烟,想了一下,递给他。
“天意,天意弄人啊。”他点着烟,吐出一口烟雾。
“天意?天意是什么?”我侧过身,注视着他黑暗中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