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某人肚子跟个无底洞似的,一板一眼,做个认真十足的干饭人。
他吃相优雅,米饭入口还能咀嚼二十来下,吃得很香,卤肉和蔬菜的香气充盈整个屋子。
叶淮坐在床榻对面的长条凳子上,撑着头,一时间无语至极:“你真没什么事瞒着我?”
陆壬迦慢条斯理咽下饭:“能有什么事?”
不等叶淮有疑心,他便又开口笑着揶揄道:“这口气,这表情,搞得跟个小媳妇一样?”
叶淮一时语滞,别过头去,朝着楼下忙里忙外的木席高声开口,要了一碗米饭来。
“不是不饿吗?”陆壬迦挑眉。
叶淮翻了一个白眼:“就你那吃相,就是在吃鞋底子,我都觉得吃得香。”
“谢谢夸奖。”陆壬迦笑眯眯回应:“吃饭要认真。”
……
木席很快就端上一碗饭,摆好碗筷:“先生请慢用。”
陆壬迦却突然发问了:“诶,你方才被祈木阁的人追杀是因为你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吧?”
木席身子一僵,侧过头来,笑容又恢复了方才那副热情客套模样:“先生,深山老林长成的天材地宝本身是无主的,我机缘巧合得到了而已,算不上不该拿。”
陆壬迦哦了一声:“三碚净明果是为了阿琉姨的眼睛?”
木席嗯了一声,他将盘子放在腋下:“饭已备好,不打扰二位了。”
陆壬迦问:“现在为什么不给她用上?”
木席顿了手,站在原地,语气平和道:“我的母亲年少时因与家族内门长老之女争夺功法起了冲突,在外出探宝的时候被蓄意报复、废了经脉,后来又因巧合得到了一株二品灵草,被污蔑此草乃内门分例所得,她是为偷盗,所以被剜去了眼睛。”
陆壬迦点了点头:“那为什么不给她用上?”
叶淮咽了一口口水,方想拉了拉陆壬迦的衣袍让他别戳对方的伤心事。
木席抬眼望了一眼陆壬迦:“三碚净明果是品级将近三品的灵草,性灵霸道,母亲体弱,承担不起灵草的气息。”
木席顿了顿,几乎没有什么表情:“所以,我正在寻找能稀释温养的方法。”
他未等叶淮二人反应,就淡声道:“先生还有什么疑问吗?”
陆壬迦摇了摇头,笑道:“没有了,辛苦木席先生走一趟了。”
待得木席关上门,脚步声远去,悄无声息。
陆壬迦脸上的笑容却一寒:“这家店果然有问题。”
叶淮一口饭没吞下去,惊道:“难道是个黑店?”
又将手里的饭向上一托,眼神无助道:“那我还能吃吗?”
“出息,就知道吃。”陆壬迦瞥了他一眼。
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叶淮皱眉抗议道:“你也才刚放下碗筷。”
“吃吧,”陆壬迦只得无奈道:“东西没问题,但这个木席有问题。”
叶淮眨巴眨巴眼,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你是说木席有鬼?”
“嗯,”陆壬迦看他模样觉得好笑,像极了一只见过世面的小浣熊。
下意识抬手深入叶淮发心,揉乱他头发,边解释道:“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人,正是血气方刚,怎么会对自己母亲的悲惨遭遇说得这么平淡?”
“他方才的讲述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个说书人,”陆壬迦在叶淮不满的眼神中收了手,站在窗台边上:“在平静地讲述别人的故事。”
“哦,”叶淮就着红烧肉扒完碗里最后一筷子饭,稍擦了擦嘴朝着陆壬迦漫不经心开口道:“住店的灵石已经缴了,管他木席是人是鬼,反正有你在,伤不到我们就行。”
陆壬迦回首投来一缕诧异,半晌轻笑斥一声:“财迷!”
……
翌日清晨,天空微降烟雨。
叶淮睁眼却见三寸之外一张熟睡的脸庞。
陆壬迦惺忪睡眼,迷迷糊糊道:“早。”
早……早个头啊……!
叶淮看了一眼床对面的小榻:“昨晚不是说好了你睡那儿么?”
陆壬迦意识还不是很清晰:“太硬,睡不着。”
叶淮看着他白皙的脖颈,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而后抱紧被子背过身去。
他不会是对我有意思吧?
虽然陆壬迦是个少爷性子。
但深山老林里连树干都能睡、能愿意住这么个小破店的人,突然嫌弃地方太硬怎么看都很牵强。
而且,那个小榻和这张木板床的硬度是差不多的!
他就是想跟我睡一起。
一定是这样。
“我要洗漱。”陆壬迦看着背对自己的叶淮,他坐起身来,戳了戳叶淮莫名其妙红透了的耳根,理直气壮吩咐道。
叶淮没听清他在说什么,蹦起身来红着脸。
眼神倒是坚定无比,像是许下什么了不得的诺言似的:“行,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