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梅手中的眼镜精致、纤巧,细细的银线边框让它像是一件旧时代的工艺品。
“让我想想,就叫它混淆眼镜吧。”他说着,将眼镜递给了距离自己最近的应泰,“这是我封在书里的一个咒语,用来保护房间不被诅咒侵蚀。现在制作成一件物品,作为回礼送给你们。”
应泰的灵感倒是没有对这副眼镜发出什么报警,略一犹豫,他就伸手接了过来。
“这副眼镜里有混淆的力量,可以干扰神秘学力量的运行,破坏别的咒语生效。你只需要将自己的灵感灌注进去——哦,也就是带着使用的意愿触碰它,就能生效。放心,人人皆有灵感,只不过高低有差别而已,你肯定可以使用。”
应泰尝试戴上眼镜。它是平光的,不影响视线。梁亭看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古怪起来,应泰怀疑自己戴眼镜的样子是不是太蠢了。
“伊斯梅先生,你送我们这么特别的礼物,不只是为了答谢还书吧?”梁亭收回了放在应泰身上的视线,认真地问。
“确实,”出乎应泰的意料,伊斯梅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我希望你们可以对安德鲁使用这副眼镜。如果他是诅咒的源头,那么这副眼镜的力量足以破坏掉诅咒运行,让他的身体当场崩溃。你们应该看得出来,他带你们进入小休息室不怀好意,或许是想用你们做小白鼠,来看看阅读这本书会有什么后果。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们帮我的忙,也是帮你们自己。”
“我疲于抵挡诅咒,根本出不了这个房间。而你们不同,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如何来到这艘船上,但你们身上没有中诅咒的迹象,还可以自由活动,这就足够了。”
“当然,你们或许还不知道安德鲁的打算。根据我生前的调查,还有再次上船以来的发现,安德鲁这个人不仅是船舶设计师,也是个资深的神秘学爱好者。你们真应该看看我雇佣的私家侦探在他书房发现的那些亵渎的手稿……”
伊斯梅开始讲述自己的调查。
原来,安德鲁一直在狂热地追求永恒,不仅想要自己长生不老,也想要打造出真正永生的作品——泰坦尼克号,永不沉没的轮船。但正常手段的保养既不能使人类永生,也不能使轮船永生。所以他一手操纵了冰山事故,用秘咒召唤来本不在航道上的冰山,然后借口与轮船共存亡,拒绝登上救生艇,在他那间小休息室里布置献祭仪式,把整艘船死去的生命献祭给邪神。
得到取悦的邪神赐予他“长生不老”的能力,也就是灵魂永远囚禁在不断腐烂又永不崩解的肉身里。那与其说是馈赠,不如说是诅咒。安德鲁首先从海底召唤起了泰坦尼克号,赐予整艘船“长生不老”。
某种程度上来说,安德鲁就是个疯子。在他看来,有乘客的轮船才叫轮船。遇难者的生命和灵魂虽然已经被献给了邪神,但安德鲁的“长生不老”能力依旧可以发挥功效,他强行唤起这些了无生机的躯壳,让他们维持着高度腐烂的样子,像木偶一样在船上走动,永远重温泰坦尼克号撞冰山前的欢乐时光,作为他完美作品的点缀。
安德鲁此时已经近乎偏执,他开始讲目光注视到了幸存者头上。这些人也曾是泰坦尼克号的乘客,是他作品的一部分,既然这样,那就一个都不能少。
于是,他借助集体潜意识将自己的状态传染给其他人。那些梦境正是被他诅咒传染的标志,当安德鲁的诅咒最终耗尽幸存者的生命力时,幸存者肉身死去,灵魂会自动来到泰坦尼克号上,被囚禁在腐烂的肉身中,
“你们明白了吧?他就是个疯子,我们都是他这出永恒大作的组成部分。只有除掉他,我们才能得到解脱。”
伊斯梅苦笑着结束了故事,房间里短暂地陷入寂静。
“照你所说,安德鲁不是不死之身吗?”应泰提问。
“那是因为有诅咒在维持的关系。”伊斯梅进一步解释,“只要用眼镜扰乱诅咒的运行,就可以真正地杀死他。”
“好吧。不管怎么说,我们要对你说声谢谢。”应泰说。
“我也要对你们说谢谢,你们给了我解脱的希望。”伊斯梅微笑着回答,“小休息室是安德鲁最重要的据点,你们可以回到那里等他。”
应泰带头离开了船舱。他们原路返回,伴着腐臭的风,一直奔着休息室走去。
走廊依旧空荡荡的,只有藤壶和海藻作伴。两人的脚步声回荡在潮湿的空气里,带起诡异的回响。
“你相信他吗?”一路沉默的梁亭问。
“逻辑不通,前言不搭后语。”应泰回答。
“连你都看出来了,那么,他为什么要编造这么拙劣的谎言呢?”梁亭轻轻地问,仿佛在对空气说话。
应泰被他噎住——为什么又骂我笨?他再一次狠狠地瞪了梁亭一眼。
梁亭对应泰的反应恍若未见,两人就这样走到了小休息室。
休息室的门没有关,里面有个人在等着他们。
“你们见到伊斯梅了,对吧?”安德鲁虽然用的是问句,却采取了肯定的语气,“不要相信他,他才是害我们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