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学？”

伊斯梅茫然地重复了一遍。应泰发誓自己此时的表情与他完全一致。而梁亭——好吧，梁亭还是面无表情的高冷模样。

“就是关于神秘的知识。”荣格解释道。

“你是认真的？”伊斯梅的声音逐渐拉远，又变成了背景声音，画面再度被雾气遮住，只能听见他的旁白：

“没想到，荣格先生不仅是心理学家，还是神秘学专家。这本《金花的秘密》来自东方，荣格先生为它写了序言。书里介绍了一种古老的神秘学冥想方法，可以增强人的灵魂，甚至达到灵魂不灭的境界。当然，我不指望这一点，只希望它确实能强化我的意志力，对抗那种通过潜意识传播的诅咒。”

“诅咒，没错，这也是荣格先生的推测。他认为那个梦就是一个借助潜意识传染的诅咒。”

“在荣格先生的帮助下，我开始学习神秘学。出乎意料的是，这确实起了作用。我还是会做那个梦，但泰坦尼克号不再向我靠近了，召唤的感觉也减弱了。十几年过去，我送走了一位又一位船难幸存者，自己却靠神秘学的力量活到了最后，因癌症去世。”

“在病重时，我又一次感受到那艘大船的召唤不断增强。我知道，这一次自己在劫难逃，所以预先做了准备。我请求荣格先生在我的潜意识里植入一个定时的心理暗示，等我的灵魂被泰坦尼克号召唤走后，可以让我自己醒过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并且回忆起过往学习的神秘学知识。”

“幸运的是，我成功了，我利用神秘学手段将自己的记忆保存下来，因为单纯的文字是靠不住的。此外，我还将神秘凝聚成咒文，印制成书，放在房间里抵御诅咒的侵蚀，为自己留下一间正常的船舱。”

墨水黑雾在应泰他们面前聚集，变成一个中老年绅士的模样，西装革履，留着两撇油亮的小胡子，微笑着对两人说：“你们好，我就是约瑟夫·伊斯梅。我为了抵挡诅咒侵蚀，定期要躲到日记里，用过去来强化自己的记忆，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相见。”

一阵眩晕感突如其来地袭击了应泰的大脑，他用力眨眨眼，装作自己面部表情的变化只是普通的惊讶：“你好，伊斯梅先生。”

梁亭看了一眼应泰，应泰怀疑他察觉自己的异常了，但对方什么都没说，冷着一张俊脸对伊斯梅打了个招呼。

伊斯梅轻巧地打了个响指，周围的墨色突然破碎消散，他们再度回到船舱里。此时的伊斯梅与书里一模一样，外貌正常，像其他人类一样，没有任何腐烂的痕迹。

“太好啦，现在船上终于不只有我一个正常人了。”他的语气透着几分欣喜，“你们是怎么拿到那本《金花的秘密》的？”

“你说这个？”梁亭扬了扬手里的黑皮书，将封面朝向他。

“没错，这不是一本寻常的书。”伊斯梅肯定道，“我将自己头脑里关于这本书内容的记忆重新复现出来，制造了它的实体。”

“我们在小休息室发现的这本书。很奇怪，现在它里面是空白的。”梁亭把书打开，展示给他看。

“因为书里面记载的是神秘的知识。这些知识本身拥有力量，是活的，会往阅读者的脑子里钻，一旦被前面的人读过，后面的人就不能再读了。”伊斯梅的面容严肃起来，“你们是怎么进小休息室的？那里是安德鲁的地盘，一般人根本进不去。”

“知识钻进人的脑子里会怎么样？有什么伤害吗？”

“你是说托马斯·安德鲁吗？泰坦尼克号的设计师？就是他本人把我们带进去的。”

几乎是在同时，梁亭问出了前者，而应泰说出了后者。

“我一个一个回答。”伊斯梅说，“在神秘学里有句谚语，叫‘知识逐人’。这个领域的知识蕴含着力量，它们不会等待人来学习，而是要主动、残酷地追逐着人。很多神秘学者会误触到超出自己承受力量的知识，陷入疯狂，或者引来不可名状的灾难。还有一些普通人，天生灵感高，比如画家或诗人，即便不了解神秘学，也容易直接感知到神秘存在，那就更危险了。”

听他说着这些话，应泰心都凉了半截，他来到这边后变得敏感，可不就是灵感高，还接触了神秘学书籍，岂不是死定了？梁亭脸色也变得惨白，显然在担心他。

“不过这本书还算安全，因为它是从我记忆里复制出来的，相当于二手货，真正的力量都留在我体内，文字中蕴含的力量极小，普通人能真正获得的神秘知识也很少，完全可以承受，没什么关系。”伊斯梅来了个大喘气，应泰他们立刻回过血来，“真正要警惕的是那些手抄本，书写是灌注力量的过程。对于灵感高的人来说，只要接近这些充满恶意的事物，就会有强烈的不适感，那是你的灵感在预警。”

灵感预警……应泰结合自己的感觉，若有所思。

“至于安德鲁，”他说，“我认为那家伙就是罪魁祸首。是他给我们种下的诅咒，因为他是那群活死人里，唯一拥有神智的存在。剩下的人只会重复船上的生活而已。我回到这艘船上，才察觉到安德鲁的可疑之处，但是已经太晚了。抵御诅咒侵蚀耗尽我的全力，我根本无法离开房间一步。而他却趁我躲入日记休养的时候，偷走了一本书，削弱我的力量，就是《金花的秘密》。”

“所以这本书其实是你的？”梁亭问。

“没错，把它还给我吧，非常感谢。”伊斯梅伸出右手，示意梁亭。

有那么一瞬间，梁亭的表情让应泰误以为他并不想归还《金花的秘密》，但他还是将拿了一路的黑色硬皮书递了回去。松手后，他活动了几下手指，似乎是长时间维持拿书的姿势，肌肉有些僵硬。

“为了感谢你们对我的帮助，我会给你们一份回礼。”伊斯梅说。

他转身从书桌上拿起另一本书，伸出食指，从左到右横向涂抹着上面烫银的字“含混的七种类型”，这些字母被他的手指擦除，就好像解除了某种束缚，缓缓飘浮到半空中，变成一团朦胧的银色雾气。

伊斯梅抬起双手笼住雾气，用力一合，一副细银边眼镜出现在他手中，房间里潮湿腐烂的味道立刻浓郁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