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们都不太一样,我似乎是有些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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匕首是从脖子那里直接划下去的,锋利的刀锋紧紧的贴在喉结旁的皮肤上,连他自己似乎都被金属刀刃的那种冷冽的锋芒所冻伤,所以下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犹豫,就像是某天切开了一只柚子,虽然柚子皮有些厚,但总归是能切下去,将里面果肉的汁水都切碎,随后甘甜的果汁从切口处迸溅出来。
那段黑色的布料断裂开来,还没来得及落在地上就被飞溅而出的血液打湿,红色的液体渗透进漆黑的布料里一点鲜艳的色泽都没有留下,书里说动脉被割破的话那种人体内自带的血压会让血液喷射两三米的高度。于是他就站在那里抬头看着从天上落下来的血雨,一滴一滴的滴落在他的身上,打湿他的刘海,沾染他的皮肤。
不远处一辆粉红的机车停在边上,血液蔓延着流到了轮胎下面,太宰治手里的匕首落在地上,咣当的一声清脆的响传来之后对方就倒在了他的怀里,一双眼睛睁得很大,里面的情绪真的是千回百转,那澎湃的、不可置信的目光像是一根针深深的埋进了他的心里,埋进了那颗柔软的、一刻不停跳动的心脏里。细小的甚至看不见,却拥有最尖锐的麦芒,扎在肉里几乎都没有任何的感觉,但只要一跳动,就会戳烂那块脆弱的皮肉,传来痛彻心扉的、不可言状的痛处。
长长的眼睫遮盖着颜色好看的眼睛,他低下头去看被浸湿的那个人,血液几乎把他全身上下都染上了一层颜色,甚至于脖子上的伤口还在不断的冒着血。他一点也不介意这些,让还没有断气的人枕在他的手臂上,他怀抱着对方用手拨开他的刘海触摸上那对深蓝色的眼眸。
颤抖着的被害者脸眼睛都快要睁不开,因为过度失血而苍白的脸上全是震惊,透明的皮肤下是透出来的发紫的血管纹路,太宰治低下头将拇指上的血液均匀的涂抹在了对方柔软发白的嘴唇上,随后俯下身把耳朵贴在上面,想听清对方最后要说的是什么。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没能知晓。
怀里的人在下一秒远离了他的怀抱,而他则是后退一步从地上站了起来。
那些血液从地上开始分离,慢慢的升上天空就像是被倒放的水流过程,他从低着头变成抬起头,目睹着那些液体全部升空到两三米的位置,随后开始不断的汇聚,汇聚成一条喷涌而出的血流。他的目光随之移动,便渐渐目睹着那些血水凝聚着又重新降落,但是却涌进了对方脖子上大开的伤口中,就像是重回水龙头的水,争先恐后的挤进那人的皮囊里。
他望着对方好看的眼睛,里面从不可置信逐渐消退,那些血水甚至从他的身上分离,从衣服的布料里,从他粘在一起的发间,从他咽进去的胃里,从他舔舐过的舌苔上。
落在地上被打湿的那条choker也飘了起来重新回归在了这人的脖子上,被丢在地上的匕首飞起来经过了被划破的脖子的伤口,接触的时候皮肉分离的肉质重新愈合,而刀剑上的血迹则是流进了里面。
随后他重新上前一步握住了那把匕首把他插回腰间的刀鞘里,
于是他低头亲吻了面前的人。
手掌覆盖在对方的眼睛上,似乎还能回想起那柔软的睫毛扫在掌心的触感,贴在一起的唇里有股子柑橘的清香味儿。一开始的吻很是困难因为接吻的人在挣扎,于是摸在匕首柄上的手移开,他结束了这个吻的同时,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的彩色照片与一次性相机也从角落里飞了过来,他抓住了相机端在手中,而那画质糟糕的相片则是重新插入打印口,机器内部的运作声音响起,挣扎着的人重新归于平静。
就像是什么事情即将发生前的冲锋号一样。
太宰治眨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那个人,随后把眼睛放在取景框前,镜头里的这个人站在阳光里却始终看不清晰。午后刺眼的光线从对方身后打来,金黄色的光晕晕染着整个人的边缘,失焦的镜头里似乎什么都留不下来。那人站在不远处喊他的名字,他似乎听到了却也没听到。鲜活着的、会说话的、没有被一身血液打湿的那个人就站在阳光里,远处的天总觉得压的很低,他们周围是废弃的工厂,那些建筑打下来的阴影透着深蓝的颜色,海水的气味儿从不远处传来,他们走在四四方方的工厂水泥墙之间,打下来的影子是四十五度角的模样。
他走在阳光里,而对方走在阴影里。
他们共同倒退着,从缝隙的这一头退回了那一头,直到时间重新定格,就如同倒放着的胶带重新开启。
太宰治和对方肩并着肩,路过散发着腥潮气味儿的港口,走进废弃的无人的工厂区,踏在深蓝色的阴影下,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个人沐浴在午后稀薄的阳光里闪闪发光,最后他掏出相机,对着对方拍摄了一张照片。
照片和相机都被丢在了地上,他走上前去低头亲吻了这个人,唇齿之间是甘甜的柑橘气息,挣扎着的人叫着他的名字,可是那些发音都被模糊在这个吻里。似乎他一边咬着这人的嘴唇一边说了什么话,接着从腰后掏出了匕首划开了面前人的脖子。
血水喷涌而出就像是一个小型喷泉,那些血腥的味道铺天盖地的弥漫在他的鼻腔里,浓郁的比化工池里浸泡着的水还要过分。从天而降的那些血滴像是雨劈头盖脸的浇灌了他一身,他目睹着对方震惊的神情,伸出手接住了要倒下去的身体,那人的头枕在他的手臂上,脆弱的模样几乎要撼动太宰治的心,可是他只是垂着眼眸静静地望着对方,低下头想去听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听见。
他记得手里的那把匕首的型号是BUCK&STRIDER888,而粉红色机车的车牌号码留在他的皮肤上。
可是自始至终,太宰治都记不得死去的那个人的脸,以及死掉的这个人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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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就是这样吧,非常的波澜不惊了,应该是和之前杀死妻子的这一位先生一样没有什么实感。刀从对方的脖子上划过的时候都没觉得对方会死,等到尸体真的躺在怀里没有动静才意识到自己杀人了。”
太宰治坐在位置上非常平静的叙述着,似乎就如同在叙述一件陌生人的事情,旁边的几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了,毕竟前面已经经过了好多个,等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多的新鲜感。再加上这个过程是在是没什么值得兴奋的点,所以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都开始打哈欠。太宰治一点都不介意这种事情,反而是一种很随意的态度,只不过有人依旧兴致很高。
——对方是你的什么人?
“是毫无干系的陌生人哦。”
——那为什么要杀了对方呢?
“因为这个人请求我杀了他,并且写下了‘死者委托证明’,因此我就毫无心理障碍的帮他实现愿望了。”
太宰治依旧微笑着,他坦然的模样和在场的所有人都格格不入,不仅仅是说话的语气和口吻,那浑身的伤以及裸露在外包裹在头上的绷带都说明他的状态并不是很好,坐在他旁边的一位女士有些担忧,问他怎么样了,他倒是坦率的很,直接说了自己并不好。
“并不是很好,总感觉记忆错乱,很多细节其实想不起来,乃至于对方的面容都模模糊糊。”
——那你这个是真的很糟糕了,没有拍摄照片吗?
“拍了哦,但是照片被血迹打湿了,就看不清脸了。”
——你这种情况很罕见啊,一般来说都不会不记得的。
“是吗。”
——是啊,除非是杀人者事后有什么特殊情况,比如说撞了头又或者得了什么记忆方面的病,否则死掉的人应该是最刻骨铭心的记忆了。
“原来如此,看起来有些麻烦了。”
太宰治扯了扯自己头上缠着的绷带,所有人都默认了他其实是因为头部受伤而记忆混乱,其中不少人对他表达了理解和惋惜,就像是在怜悯一个失去了玩具的小孩儿。可太宰治似乎一点都不介意,他眉眼带笑却笑不及眼底,他冷眼看着这些人继续互相的交流着杀人的过程,但其实更多的并不是这件事情,而是在诉说只有自己才记得的那个已经消失在世界上、除了杀人者脑海里以外皆不存在的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