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无话可说。
此时,他拄着权杖,背微微弓起,全然一副老态龙钟之相。
“你去不了瓦尔哈纳的,索尔。”
奥丁的眼神在索尔散乱的金发上游离着。
这个可怜的孩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或者说,才肯看清,洛基死亡的现实呢?
“我能够去。”
索尔似乎只是前来给予奥丁一声知会。尽管听起来傲慢无比,实际上他却是带着温暖的笑意说出的。
“我当然能够去。”
这真是个笑话。
奥丁甚至开始祈求,祈求毁灭的那一天尽快地到来。
这个金碧辉煌的地方,藏着太多太多混乱无序的真相。
所有人都疯了,有的比索尔更甚。
“我想借您的号角一用。”索尔对奥丁的愁苦视若罔闻,灿烂的笑意直达眼底。他似乎又成了当初意气风发,无所畏惧的模样,说不定还带着点儿妄自尊大。
他单膝跪地,孩子气地冲奥丁仰着脸蛋,几乎叫人无法从他面上找出一丝一毫作伪的痕迹。
这个小太阳快活地在金宫照耀着,将奥丁行将就木的躯体照得愈加枯槁。
“去吧……去吧……”
奥丁茫然又空洞地挥手给他。
也许,你就是需要一些刻骨铭心的教训才肯醒过来吧。
奥丁不失恶毒地想。
索尔也许说得没错,这阿斯加德里都只剩下了躯壳。每一个躯壳都在索尔温暖又快活的光下显现出恶毒。他们三五成群,窃窃私语,带着疯狂和悲哀去祝福索尔这一次的旅行一帆风顺。
去吧,去吧。
去看清自己丑陋的面目,去看清自己不堪的内在,去失望,去悲伤,去疯狂。
所有人沐浴在阳光下,已经分不清那究竟是真正的源自那颗星球的光芒,还是来自索尔的希望之光。
索尔举着号角,快活地如同一个呼朋唤友准备出游的孩童。
瓦尔哈纳的几百扇殿门寂静无声。
我要找的人住在哪一扇门里面呢?
他在哪一扇门里面等着我呢?
索尔鼓着脸颊拼命地吹起了号角,嘹亮又浑厚的声音响彻整个阿斯加德。
那些殿门起初不为所动,但索尔拼了命地去吹,将自己的双目都吹得通红。继承了奥丁之力的他即使技巧生涩,也同样拥有着命令这些可恨的殿门打开的权力。
终于,在某一个檐角的积雪滑落的嘭声里,所有的殿门同时洞开,无数璀璨的金光直射而出,流星一般划过阿斯加德的天空。
绚丽的梦境醒了过来,所有的阿斯加德人却开始入睡。
索尔走在盛筵的金宫里。
他当然知道这是一场华丽又纷杂的梦境。
不过何必在乎呢?
索尔听见自己愈发快的心跳声响在拥挤人群里。面目模糊的各色人等交杯欢唱,身姿摇曳,将来自水晶灯的璀璨裁成纤细易折的光线。难以分辨清晰的香气与美酒的气息逐渐交融,互渗,最后反而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味。
说不上好,也谈不上坏。
这一切都与我无甚相关。
索尔游鱼般在人海里穿梭着,很难想象以他壮硕的身躯竟能够在如此场地游刃有余。人群浪一样被他拨开,又浪一样毫无滞涩地回归原样。他像是溶在海里的一颗特立独行的水滴,清醒又冷酷地拒绝同流合污。
有人在王座上等着我。
光是想到这一点,索尔就又有了点泪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