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紧张起来,心跳不太规律地加速,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陈纪锋似乎在想事情,过了一会儿开口问他:“晚上陪你睡觉?”
“啊?”卫意懵了,莫名更加紧张,“为,为什么?”
陈纪锋冲他一勾嘴角,露出一个有些狡黠的表情,像是年长的哥哥对自家弟弟流露出宠爱和理解,“因为你的脸上现在正写着‘我今天晚上不想一个人睡觉’。”
卫意下意识摸脸,“有吗?”
陈纪锋被他的举动逗得笑出声,伸手收拾好桌上散乱的纸团和盒子,好整以暇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给你十秒钟决定要不要接受这难得可贵的陪睡服务,十秒后决定不了我可就回去了。开始倒数,十,九,八……”
卫意一下子着急起来:“可是哥哥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你今晚陪我睡觉的话,会不会影响明天工作……”
“三,二——”
卫意差点窜起来,“要!要陪!”
陈纪锋笑着站起身:“我回去洗个澡就来。”
陈纪锋回去的时候卫意特地整理了一下床,他从柜子里抱出备用的被子,套上新床单,在床上铺好了,这才跑去洗澡。他心里很高兴,白天一个人呆在家里独处时的空白和落寞散了,换上略微满涨的期待感与充实。
陈纪锋再次回来的时候换了一身简单的黑色T恤和宽松裤衩。他也不和卫意讲客气,大摇大摆走到卧房,直接往床上一坐,一边招呼卫意,“快点过来睡觉。”
卫意把厨房和客厅的灯关了,啪嗒着拖鞋跑进卧室,关了卧室的灯后,有些紧张地爬上床。
“......你压着我的脚了。”
“啊,对不起!”
黑暗里,陈纪锋精准揪住慌乱的卫意,让人睡到自己旁边来,一边嘲笑他,“多大人了,怎么还像第一次和同班同学一起睡觉的小孩。”
卫意窝进被子,答:“我没有和同班同学一起睡过觉。”
“我这就是个比喻。”陈纪锋没好气地给卫意捻了捻被角,“行了,睡觉。”
卫意在被子换个姿势,面朝着陈纪锋。房里很暗,卧室窗户外正好被另一栋楼挡着,只有很微弱的深蓝色光线投射|进来。陈纪锋也面对着他,熟悉的轮廓很暗,温暖的气息再次通过呼吸传递过来。
卫意一时有些迷茫。他想再靠近些陈纪锋,大脑又告诉他现在的距离已经很近了,再近就会超过正常距离。令他心下茫然的是,源自私心想要取暖的数次冲动,为什么还会同时伴随心跳加速,情绪紧张,话到嘴边忽然不知该如何组织成语言等等细微症状。
“卫意。”陈纪锋忽然开口叫他。
卫意正想着陈纪锋,被这一声吓了一跳,生怕自己又被看出来心里在想什么,警惕道:“怎么了?”
“你想事情的时候能不要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我看。”陈纪锋真诚地说,“你这绿眼睛在大晚上还真挺吓人的。”
“……哦。”卫意只好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睁眼,见陈纪锋已经闭上眼,只好抿着嘴不说话,脚无意识在被子里轻轻动了动。
“想说什么就说。”陈纪锋的声音再次响起,在黑暗中听起来低沉入耳。
卫意愣住。他又看了眼陈纪锋,陈纪锋依旧闭着眼,却始终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见卫意一直不说话,陈纪锋干脆睁开眼,主动问他:“白天一直在家?”
“嗯。”
“做什么呢。”
“睡觉,吃饭,看书。”卫意答,想了想,加了一句,“去蛋糕店拿了蛋糕,回家吃了一块。”
陈纪锋的声音带上笑意,“吃蛋糕的时候许愿了吗?”
“许了一个。”
沉默半晌,陈纪锋低声说:“这很好。”
卫意没明白,问:“什么很好?”
陈纪锋回答他:“就算一个人过生日,你也会好好买蛋糕,认真许愿。这说明你很爱自己,就算没有旁人在,你也很关心自己。这很好。”
陈纪锋笑着说:“这样我就放心了。”
卫意怔怔看着陈纪锋。过了一会儿,轻声说:“可是……我不喜欢一个人过生日。”
从前的每一个生日,他总是有人陪伴。从早晨睁开眼见到阳光,到月亮缀上夜幕的入睡前最后一刻,总有人陪在他身边。
卫意没有告诉陈纪锋,他之所以大晚上抱着蛋糕跑去公安局找他,其实并不是自己所说的什么想给他吃蛋糕,只是因为白天的每一刻都太难熬了,一个人沉默坐在静谧空间里的时候,每一分对孤独的体会都让他想起从前,提醒他身边的人是如何一个一个离开他,反复播放他爱的人从列车上头也不回地下车离站,最后只剩他一个人坐在车厢里,数着列车继续前进时地面上倏然滑过的明灭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