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大想对陈纪锋说这句实话。有些话若选择说出口就等同于选择脆弱,他不想变得脆弱。
“所以我来陪你了。”陈纪锋伸出手,在卫意的被子上轻轻拍着,哄小孩似的,“心里好受些了吧。”
卫意终于还是忍不住,对陈纪锋坦白道:“哥哥,你对我这么好,可是我总觉得,我好像是在利用你对我的好……”
陈纪锋随口问:“怎么利用?”
“我觉得,我是因为一个人太寂寞,然后你对我好,我就特别接受你的好。”
“哦。”陈纪锋继续在被子上拍,“第一,这不叫利用,这词不是你这么用的。你这就是一种正常情绪,别人对你好,你当然会想要回报,不然让别人热脸贴了冷屁股多尴尬。第二,这不叫寂寞,这叫孤单,也是正常情绪。说什么寂寞不寂寞的,好像我俩谈恋爱似的,净瞎用词。”
卫意平白又被陈纪锋教训一顿,只好说:“对不起,用错词了。”
“一个人的时候,当然会觉得孤单。再说了,又不是只有你这样。”陈纪锋继续道,“我有时候也孤单啊,你总觉得是我陪着你,其实你不也是在陪我吗?”
“......哥哥原来是这么想的吗?”
“当然,不然人干嘛要结婚?因为一个人活着太累。咱俩现在是还没遇到以后的结婚对象,所以将就一下,互相陪着。等到时候我们遇到生命中的另一半了,各自都有人陪了,自然就不会觉得孤单。”
卫意听着听着,往被子里缩了一点,闷闷地“嗯”了一声。
明白是明白了,可心情却并没有如想象那样变得更好一点。反而在听到“各自都有人陪”之后,卫意莫名觉得心里空空的,没有道理地失落起来。
第19章现在的小孩真不好哄
在气温高到近似夏天的一段时间后,吴河市又一夜之间迎来了倒春寒。卫意原本都换了薄被睡觉,结果大早上生生被冻醒,坐起来后连打两个喷嚏,赶紧又从柜子里把厚被子抱出来。
他出门时多加了一件卫衣,下楼时还是被冷风吹得一个激灵。
卫意的生活开始渐渐步入正轨。除了好好吃饭,睡觉,定时晨跑锻炼,晚上失眠的频率减少,白天练琴的时间开始恢复到以往的五个小时,剩下的就是看书,听音乐,唯一经济来源是一份家教工作。最近小竹的妈妈还给他提高了每个小时的上课工资,卫意盘算过花销、收入和存款,觉得养活自己问题不大。
他前几天刚拿了一笔不小的工资,原本想着请陈纪锋吃饭,再转念一想,记起来陈纪锋已经失联快一个星期了。
卫意只好一个人去了家比较喜欢的餐厅吃饭,回去的路上顺便买了杯奶茶,他在排队的时候拿出手机,试着给陈纪锋发了一条消息。
——哥哥,还在忙吗?
这条消息如同之前的几条一样,发出去后便石沉大海。这次陈纪锋失去联系的时间实在有些长,卫意难免胡思乱想,等待回复的时间里总是会担忧,怕陈纪锋出了什么事。
连小竹都看出他的心不在焉。
“小意老师,我弹得怎么样?”小竹一曲弹毕,凑过来问卫意。
卫意回过神来,看向小竹,“……22秒的时候有一个错音,你的左手按得太重,好几次盖过了右手的声音。重要的是,柴可夫斯基这首夜曲的格局你没有表现出来。”
他示意小竹重头再弹一遍,在弹到第一个长音的时候他调整了一下小竹的手指,一边说:“这里声音的距离要拉宽,像这样……是不是在想象中的感觉不一样了?”
小竹乖乖听他教,又反复弹了几次,没再打扰卫意走神。
下课的时候,卫意收拾背包准备离开。小竹却拉了一下他,试探着问:“小意老师,要不要留下来吃点东西再走呀?”
“不了,我……”
“是我妈妈亲自烤的蛋糕和曲奇饼干,很好吃的,尝尝嘛。”小竹双手合十眼睛亮亮地看着卫意,“我不想一个人吃,我们一起坐在花园里吃可以吗。”
卫意想了想,反正自己也没有别的事,回家也是一个人吃饭,好像没有什么非要拒绝女士的理由,便点头说好。
小竹家的花园很大,花园里的花开得艳丽,团团簇拥得煞是好看。外面还有些冷,小竹便领着卫意进了花园中央的白色暖房。暖房里种了许多植物,里面摆了一架白色钢琴,旁边一套白色桌椅。春日的阳光从环绕的玻璃长窗落进来,洒下满房光点。
卫意跟着小竹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说:“这里很好看。”
小竹笑着说:“这个暖房是我妈妈最喜欢的地方。她就喜欢没事儿和她的姐妹在这里喝下午茶,时不时还要拉着我在旁边弹琴给她们伴奏,可会给我找事儿做了。”
她把装饼干的盘子往卫意那边轻轻推了推,“小意老师,一起吃。”
卫意拿起一块饼干,眼睛漫无目的看着暖房外的草坪和花丛。小竹观察了一会儿卫意,好奇问:“小意老师,你心情不好吗?”
“没有。”卫意听到她这么问,有些不解地回过头,“怎么会这么问我?”
“你今天一直走神,上课的时候我都感觉到啦。”
卫意反应过来,歉意地看着她,“对不起,这节课我是不是有哪里没有教好?”
“没有没有,没有人比你教得更好了!我只是担心你。”小竹笑着说,“因为小意老师你总是很安静,很温柔,又这么好看,我怕有人欺负你。”
卫意有些哭笑不得:“没有人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