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杀。
齐殊绷紧自己脑袋里快要断掉的弦,露出一个僵硬像石膏一样的笑容:“那也就是年轻。”
祝平叙垂下头,悄声掉下一滴泪。
只有他没放下。
陆材觉察了空气中分子的凝结,更细心地看到了祝平叙的那滴泪,忙拽着还想继续叭叭的文书白出了病房。
叙旧便叙……可就祝平叙那样子,也不像是没在一起过。再者,当年是齐殊追的祝平叙,要哭也该是齐殊哭吧?
被追的人哭了算哪门子事?
陆材左右一想,明白过来,深深地看了一眼齐殊站着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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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平叙住院期间王谪也来看过几次,只不过常常没待几个小时就得走了。
而就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齐殊和王谪总会时不时地撞了时间。再后来,两个人就很少一起出现了。
祝平叙想至此,不由得苦笑连连:王谪这样聪明,齐殊和他已经崩碎的关系还能隐瞒多久呢?
他倒是希望两个人好好再一起——假如齐殊能真心待王谪的话。
可是……就像当年他知道齐殊和王谪的关系一样,王谪要是真的发现了那么一段令人不愉快的往事,还能和齐殊好好的在一起吗?
他说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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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平叙再见到陆材和文书白的时候,他还在病房里苦苦守着,两人却挑了一个阳光正好的午头告诉他,他们要去上海发展了。
好歹室友四年,又是彼此见证感情发展的朋友,时隔多年重遇,倒是没有久违的陌生感。反倒格外亲昵——只有少数人能明白你的脆弱时,就会拼命抓住的那根稻草。
即使他知道,求得不过一个心安。
就这个年代的背景,不要说接受他们,连知道有这回事的人,十个里头也挑不出来一个。
祝平叙笑了一笑,祝他们前程似锦。
一语双关。
没说自己也想离开。
文书白念着旧同学情,高深地叹息一声,扯开缺了一个角的铁凳子,在地上呲啦作响好一阵,一屁股坐了下来。才拉住祝平叙的手,又想到身后板着脸的大醋缸子,讪讪地收了爪子,下意识揉了揉,正了正神色:“实话说,我们去了上海,以后有什么事也不好找了。你这病要是不好好养,以后准得弄人,又不像从前有人照顾着……”
祝平叙摁摁隐隐作痛的耳朵,心下清楚文书白的意思,嘴中酸涩。面上倒是一副云淡风轻:“还想怎么麻烦呀,说不定以后得赖上你们,一起去上海呢。”
陆材闻着空气中淡淡的消毒水味,皱了皱眉:“祝平叙,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祝平叙低低“嗯”了一声,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我去也不能真打扰你们啊,就是觉得挺没意思的。到哪里都好,只是不愿留在这个城市了。”
文书白:“……你在这里折腾了这么多年,到了其他地方又没人扶持着。要真走的话跟我们去那边……”
“扶持什么的不要紧,我大半辈子都耗在齐殊身上了,”祝平叙回味似的,说话同死灰一般:“只是想想对象跟着发小跑了,我又不想闹腾,就挺憋屈的。”
文书白:“其实……我看出来了,齐殊挺喜欢你的。”
祝平叙不屑,“嗤”了一声:“可能是这会儿又想起我的好了?”
他吸吸鼻子,将已经发黄的空调遥控器摁开,让温度升高了一点——他挺怕冷的。
文书白撇嘴,给祝平叙正了正滴管:“我觉得……”
祝平叙当然知道文书白要说什么。
他于是摇摇头苦笑道:“我哪能不知道呢……可是我正害怕这样的他。因为我不知道他哪天会厌倦我,不知道他哪天会有新欢。我感觉自己就像他的一个玩具……哪怕是墙角的耗子,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而我显然落到了最后一等。祝平叙将后半句咽下去。
文书白却是个聪明的,听出了后半句。
他蓦然回想起那年夏天,齐殊好容易规划了和祝平叙的偶遇,叫人去投诉文艺部,让祝平叙不得不递交检讨。
而齐殊则像只狡猾的狐狸,在大太阳底下默默蹲守着他的小兔子。
终于,小兔子在视线里出现了,可爱的要命。踮着脚猫着腰偷树荫,只是不看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