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暗心惊
五更天的时候,霏桃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醒,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了一眼窗外蒙蒙亮的天色,不大情愿的披上衣服下了床,打开房门,眸子染着重重的困意看着门外的女子
“什麽事这麽早?落忧师姐?”
落忧摇着头,急的跺脚道:“出了这麽大的事你还说早?真被你气死了!”
霏桃一愣,神志从混沌的睡意中清醒过来,惊讶道:“出什麽事了?”
“师门失窃了”
“所窃何物?”
“透骨钉”
霏桃乌黑明亮的眸中立时睡意全无,,猛的握住她的手道:“是谁偷的?可看到那贼人的样子?”
落忧冰冷的神色含着隐隐的怒气“贼人大家虽然都没有看到,但心中都已经有数了”“是谁?”
“所有的弟子除了你和漓江都已经在大殿了,你武功那麽弱本就进不了凤翔阁,而漓江又去向不明,你说还会有谁?”
霏桃瞪大眼睛摇头道:“不,不会是漓江哥哥,不准你诬陷他”
落忧冷哼一声,挑眉道:“你的漓江哥哥已经偷了透骨钉,撇下你跑的无影无踪,你醒醒吧1”
“不,不会的”霏桃倔强的摇头,转身像漓江的房屋跑去,门是敞开的,黑暗寂静的屋子泛着淡淡的夜的凉气,被子叠得很整齐,整齐到没有一丝动过的痕迹。。。她仿若石化了般站在门口,不能动也不能说。
尾随而来的落忧看着月光下她苍白的脸色,眉间积攒的怒气渐渐消散,化为淡淡的无奈,走到霏桃身边,柔声道:““师父和弟子们都在大殿,我们也过去吧”
灯火通明的大殿上,一片肃静,每个人的表情都小心而谨慎的等待着坐在檀木椅上的白云道人说话,而白云道人只是悠然的品着香茗,苍老的容颜上没有一丝怒气和焦灼,他只是悠然的品着香茗,嫋嫋的白烟从青瓷杯中缓缓飘出,清香隐约可闻。。
“今日失窃之事,不许再提半个字,也不得向外吐露半句,否则门规处置”
一闻此言,众弟子面面相觑,心中颇为困惑却全都不敢吭声。只有梓林忍不住火气,大声道:“师父为何不追究?难道就由他逍遥自在麽?”众弟子一听也纷纷附和“是啊,不能放过漓江,要将他捉拿回来”
白云道人挥了挥衣袖,众弟子立刻安静下来、“透骨钉本也并非我门之物,只是机缘巧合下得之,既然留不住就由他去吧”白云道人说最後一句话的时候,目光别有深意的再梓林身上顿了一下。
梓林却视若无睹,拧眉不满道:“透骨钉是我门派贵重之物,岂能由他人随便盗去!”
白云道人悠悠一笑,目光闪过一丝犀利“我们的镇派之宝,又岂是一个区区的透骨钉,我只所以不追究,多半也是因为它已并无多大用处”他眯起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梓林“梓林,有时候做人要大方一点,才是真正的顶天里的的男子汉”
梓林一怔,愤懑的低下头,脸上因激动而微微涨红。
“天色就要亮了,你们都下去吧”白云道人看了一眼一直低头不语的霏桃,轻叹了口气“桃儿,你留下,为师有话要和你说”
“是……”她轻声迎着。
待所有人都离开大殿,白云道人才从玉阶上缓缓走下来,慈祥的冲她招手笑道:“桃儿,陪为师去去後花园走走,清晨的花很美”
霏桃点点头在他身後跟着,寂静的花园里,蔷薇花慵懒的靠在枝头上伸展着花瓣,睡眼朦胧的在清风中摆动着花枝,使得它在熹微的的晨光中又妩媚又俏皮。
他们一前一後的走着,霏桃一直低垂着头,素美的脸颊上褪去了红晕,只剩惹人心疼的苍白。白云道人停住脚步,抚着蔷薇花沾着露水的娇嫩花瓣,缓缓道:“怎麽样?这些花很美吧”
“透骨钉不是漓江哥哥偷得”她忽而抬起头说道。
白云道人没有说话只是眯起眼睛望着一大簇一大簇宛如粉红色云海的蔷薇花。
霏桃咬咬唇,重新低下头,声音中透着微微的哽咽道:“对不起,师父?”
“为何说对不起?”
她踟蹰了片刻,小声问道“师父,你也认为透骨钉是漓江哥哥偷得麽?”
白云道人转身看着她清澈的眸子中脆弱的挣扎和迷惑,深沈的笑道:“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不是麽?”
“我……”霏桃一时语塞,只得找下一片花瓣在指尖烦闷的揉弄。。
“他可告诉过你他的真实身份?”
“真实身份?”霏桃疑惑的看着白云道人犀利深幽的眸子“我只知道他双亡,和姐姐寄人篱下”
“他的确是寄人篱下,只不过这篱笆的主人可是非同寻常”他深沈的笑了,沧桑的眸中泛起丝丝波澜。
“是哪个主人?”
“他就是凤鸣的四大杀手之一,青竹公子”
霏桃身子一颤,不禁向後退了一步“你是说杀人手段残暴险,武林人士都畏惧三分,一直想要篡取天下的凤鸣”
“不错”
“可是师父你是怎麽知道他是凤鸣的人呢?难道他一来你就知道了?”
白云道人微微叹气道:“起初我也并未猜到他是凤鸣的人,只是感觉到他身上的杀气很重,直到他盗走透骨钉,我才断定他是凤鸣。因为除了凤鸣的人,是没有人进得去密室的。”
霏桃怔怔的听着,她的脸色变得很苍白,许久她低下头,轻声道:“对不起,师父……”
白云道人拍拍了她的肩膀,目光透着暖暖的疼爱
“为师不会怪你,别想太多,我看得出他本并不坏,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为师希望你不要再深陷下去,否则只会徒添伤心”
黄昏的花园中,两个女弟子正心不在焉的的打扫着庭院,一个年纪小的女弟子向左右看了一下,确定无人後,懒懒的靠在树,对另一个年长的弟子道:“师姐,你说师父为什麽不追究呢,透骨钉明明就是漓江偷去的”
另一个年长的弟子,也像四周看了一遍,压低声音道:“小声点,当心给人听到,师父这麽做也不过时为了保全霏桃师姐的面子”
“哼!明明是她引狼入室,现在惹出事了又当什麽都没发生过,师父实在是太偏心了!”
年长些的弟子刚想说什麽,转眸正看见已经走到身边的霏桃,轻咳了一声,淡声道:“霏桃师姐”
“恩”霏桃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年纪轻的弟子冷冷瞟了她一眼,什麽都没说,拉着年纪长的师姐飞快的走开了。。
霏桃苦笑了下,不在意的坐在石凳上,这是第几天了呢,他离开已经十天了,纵使师父明令禁止弟子们不准再提,可是窃窃乱语之声还是会无意进入她的耳中。。只不过她并不在乎,她在乎的已经从她身边悄无声息的溜走了,明明该改恨他的,却恨不起。
只有思念像扯不断理还乱的丝线在她心头凌乱复杂的缠绕。以前他从未出现时,这里单调的生活并不让她觉得寂寞,每日参禅,与师姐师妹们说笑玩闹,时间倒也过得飞快。可是自从他出现在这里之後,时间长的一天像是一个季节,似乎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他印烙过的痕迹,,舞剑台有他留下的潇洒剑气,後花园中有他温柔的拥抱和亲吻,房间里有他身上淡淡的气息和数不清的欢声笑语。。
而如今这一切归於岑寂,再也寻不到一丝光亮,躺在床上,心空空的疼,只得深夜披衣坐在月光下,怔怔的看着月华消失殆尽。让子夜的寒气侵透全身。他走得如此决绝,决绝到什麽都不曾真正的留下。
白天的时候,忙完门派的事,她便会去後山上的秋千架上,一坐便是半天,草藤上的凤凰花都已经枯萎了,她却舍不得将他们摘下,那是他为她摘的,怎麽舍得丢弃。
这日,霏桃如往常般走到後山,天空灰蒙蒙的,下着淅淅沥沥的雨,她没有打伞,打在脸上冰凉凉的。当她看着秋千架上的草藤中满了五颜六色娇嫩的花朵,眉头紧蹙起来。
她匆匆跑过去,昔日在草藤上的凤凰花不知被谁仍在草地上,溃烂在潮湿的泥土中。
“霏桃,喜欢麽?”梓林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後,面带得意的笑道。
她死死地盯视着他,清柔的眸子如雨露般潮湿凄迷“这是你做的?”
“是啊,那些花都枯了,在那太难看,这样才漂亮“他无辜的说道“谁让你做这种事的?为什麽你不问我?”她噙着泪大声质问着,神色悲伤而愤怒,目光冷漠的注视着他眼眸中的温柔。
梓林的笑容僵住了,一股怒气和不甘从他漆黑的眸中喷涌而出,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难道你不懂麽?他已经抛弃你了,纵使你留着这些枯萎的花,他也不会回来!”
她咬着唇用力的推拒着他“你走开别碰我,我不要听你说话”
梓林冷哼一声,松开她,鹰眸中闪过一丝沈的残暴“我现在就毁了他们,让它们尸骨无存”
说罢便狠狠的朝那些枯萎的花瓣踩去,他用力的踩捻着,干枯的花瓣在凶狠的蹂躏下碎成一片片,混在肮脏的泥水中,残烂污浊。
“不……不要……”霏桃惊慌的拉扯着他,泪水一大颗一大颗的从她眼眶掉落下来,却融化不了他眼中冷的决绝。她弯下腰想将花瓣拾起,身体却被他猛地拉起,按在一旁的大树上。梓林的目光在变的急厉的雨水中闪烁出霸道的愿望,声音暗哑道:“你注定要做我的女人,逃不掉的”
有力的手指撕扯着她的衣服,霏桃慌乱的抵抗者,却无济於事。如雪的肌肤渐渐露出在的空气中,恍然间她想起漓江教给她的“罗璇掌”他曾说过罗璇掌威力很大,可以在为难关头自保。思及此,她凝神凝聚真气,流向掌心,向他前打去。梓林身子一僵,被推出两米远,跌跪在芳草中。霏桃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向山下跑去。
雨下得越来越大,薄薄的罗衫很快被雨水淋透,她却感觉不到寒冷,只有心似已经被冰块冻透。她想起那日日暮他们一起回去,他问她“罗璇掌”可已练会,并嘱咐她一定要勤加练习,以备不时之需。
原来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和自己回来时预谋,拜入师门是预谋,就连离开也都提前预谋好。而她不过是他预谋中的一个棋子。
她立在雨中狠狠的咬着,他替她想的还真是周到。雨水连绵不绝的打在她单薄的肩上,如刀割般锋利疼痛,她却不想回去,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入眼眸,再缓缓流出,让人分不清从她湿红的眼眶中流出来的是雨,是泪,还是血?
她浑身无力的的靠在一个大树下,缩着身子一动不动,好冷好累,好像再听一次那样悠扬的琴声。一片碧叶从树枝间飘落而下,缓缓的,缓缓的,她蜷缩起身体,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22初入桃花源
她缓缓睁开眼睛,扑扇着乌黑圆亮的眼睛打量着四周,好熟悉的屋子,清雅质朴的竹屋,淡淡得桃花的香气,她有些疑惑的揉揉眼睛,自己怎麽会在他的屋子里呢?
忽而,眼前闪过一抹华丽的金光,一只浑身都是金色羽毛的大鸟已经安静的卧在了他的枕边。。它的羽毛色泽光润,美丽柔滑,如夕阳般温柔而高贵,它得眼睛如墨般乌黑,只有眼睑处长着一片火红色的羽毛,像是凝固在它眼中的泪珠。
一个俊美的男子白衣翩翩的走了进来,如秋水般美丽清澈的眸子闪烁着温柔的光芒,淡笑如花的看着她:“你醒了?”
“兮游……”霏桃不敢确定的看着他,他的脸色苍白的透明,毫无血色的苍白,绝世俊美的脸在空气中飘渺而虚幻,只有那双美眸依旧清澈而忧郁。那只金色的大鸟张开翅膀在他身边旋转了几圈,像在他的白衣上抖落下一片暮光,低低的鸣叫了两声,又扑扇着翅膀飞出窗外。
“你怎麽了?”
他淡笑反问道:“这话该我问你吧,好端端的为何要淋雨?”
霏桃低下头,朱唇轻咬,渐渐红了眼眶,凤兮游垂下眸子,将手中的药碗递给她“你受了风寒,喝下这碗汤,你就会没事的”
她接过他手中的碗,手指在一瞬间交汇,似触到什麽又没触到,她皱了皱眉,有一丝不祥的预感,她刚才明明%她伸出手想抓住她宽大的衣袖,他却巧妙的躲开了,他站起身背对着她,淡淡道:“喝完了,就出去来吧,太阳刚出来,江面上有彩虹,很美”
霏桃站在江边,看着碧绿色清澈江面上美丽绚烂的彩虹,在浅烟薄雾中,若隐若现。。不禁甜甜的笑了,好美的彩虹,似还沾着香甜的雨珠,在空中摇摇闪烁。青青的芦苇温柔的卧在水中,宁静的江水倒映着美丽的倩影,四周除了凄凉的琴声,一片寂静,琴声绕碎了一地的金光,在微风中柔柔飘动。。她走过去坐到他身旁的青石上,托着腮望着温柔的晕眼的江水轻声问道:“你说这些江水要流向哪里呢,它可寂寞?”
凤兮游露出雪莲花般清冷华丽的笑容,微微摇头道:“它不寂寞,因为它从未繁华过,闭上眼睛,你听它在说什麽?”
霏桃闭上眼睛,凄凄的琴声也沈默了,万籁寂静,,然後她听见了宛若凤吟般低声悲伤的呜咽抽泣,破碎尖锐像一只玉镯碎裂在地。
她猛地睁开眼,呢喃道:“我听到了,它在哭,它在哭……”
琴声再次缠绵的飞扬在幽谷中“是,它在哭,日日夜夜,没有停止过”
“它在哭什麽?”
“为它不懂寂寞,又或许……”他清莹似雪的眸子闪过一丝奇异的光亮“为它日夜轮回逃不掉的宿命和不可预知的死亡”
琴声开始渐渐断断断续续,变得和他的声音一样颤抖而模糊,她疑惑的转过头看去,那一瞬间,天昏地暗。古老华美的七弦琴上满是红色的血水,尽管他依旧紧抿着唇,但深红色的血依旧从他口中不断涌出,染红了他的白衣,俊美的脸如云烟般虚无。她似乎已经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清澈隐忍的眸子,修长美丽的手指也在琴弦上因痛苦而微微颤抖。
“兮游,你怎麽了?”她不安的抓住他的手臂,手却穿过了他的身体,触碰到了他身旁的树干上。霏桃呆住了,惊恐的看着他,他却露出清雅冰凉的笑容“你怕了?”
她用力的摇头“我不怕,为什麽会变成这样?”
“我现在已经不是人了”
“为什麽?”
“我中了巫术之毒,只剩下魂魄,再过十日,我就会魂飞破散”
“是谁下的毒?”霏桃看着他变得迷离而朦胧的目光,没有再问下去,除了她,还有谁能让他有这样伤心的表情?那样隐忍的忧郁,只有为她“我该怎样才能救你?”
他苦笑着摇头,闭上了美如秋月的眸子“你不觉得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麽?”
“不,不是的!”她紧紧注视着他,生怕一眨眼,他就会在自己面前消失成云烟,害怕的泪水漫过她乌黑的眸子。
凤兮游虚弱一笑,笑容如凋落的桃花,许久睁开眸子,幽幽道:“如果真的想做什麽,在这里陪我十天吧”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这样也许我才不会太寂寞……”
翌日,霞光深处。两个身影一前一後的在桃花林深处,默默穿梭着
霏桃跟着凤兮游华穿过一片清幽的竹林,淌过一条清澈的小溪,又穿过一个狭窄只容一人通过的昏暗小洞,便看见了一大片一大片绵延数十里的桃花林,幽香阵阵,扑鼻而来。
。这里的桃花开的很大,丰硕饱满的花瓣在枝条间热闹的拥挤着,清韵雅致,艳而不俗,与霏桃以往见过的桃花有有很大的不同。和这样的场景竟和画里的是一模一样的,只是似乎又缺少了些什麽,缺了什麽,她凝神苦想着。忽而她眼睛一亮,这里太安静了,没有一个人,安静的让人寂寞。而那画上虽然和这里很像,但是画上有许多快乐欢笑着的人们,热闹而繁华。
她乌黑的眸子满是困惑的看着凤兮游道:“这里到底是哪里?”
凤兮游微微一笑,走到旁边一棵古老的桃树下,蹲下身,如白瓷般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开树下凌乱的杂草,杂草中渐渐露出一块青色古老的石块,长着薄薄青苔的青石上,暗红色的三个大字分外醒目“桃花源”
”桃花源!桃呆呆的看着朱红色的字迹,一时惊疑是梦,凤兮游看着她一脸恍惑的表情,,挑眉道:“怎麽了,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去的地方麽?”
“这里真的是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麽?”她还是不太敢相信自己渴望很久的地方会这样轻易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可是她也清楚,再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如这里一样平和美丽。。
“我和他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霏桃惊愕的张大嘴,自己的额头,又狠狠的在自己脸上掐了一下,好痛,真的不是梦麽?
凤兮游好笑的看着她微微红肿的脸颊“现在可以确定不是做梦了?”
“可是……可是……南普离唐朝有五百多年,你怎麽可能和他有一面之缘?”
“我可告诉过你我的岁数?”
“没有”她摇摇头,忽而她神情凝重起来,瞪大眼睛看着他的绝世容颜,一字一顿道:“你该不会活了五百年吧?”
他在碧绿色的树荫下冲她微微颔首,清澈的眸子闪过一丝狡狯道:“你要叫我爷爷麽?”
“才不要”她毫不犹豫的拒绝,管他叫爷爷,她怕走到路上被人认为是疯子,她走近他,好奇的上下打量着他年经的面容,一脸狐疑”你是不是逗弄我的,活了五百年,怎麽会容颜不老?”
“我们也会老,只不过会比外界的人慢几百年……,外面的人最多可活到百岁,而我们可以活一千年……”
“一千年……”她怔怔的重复着,忍不住又狠狠掐了自己胳膊一下,依然很痛,这一切都是真的麽,魂魄,桃花源,可活千年的生命,这一切是不是只有在遥远的神话中才会出现的事情。。
“那为何这里却一个人也没有,那些村民呢?”
凤兮游华贵如鹿茸般的睫毛,轻轻垂落在美眸上,却盖不住从他脸上流淌出的悲伤和萧索“他们都死了……”
“死了?!”霏桃怔了怔,想再问什麽,却不忍看他透明脸庞上的悲浓的要溢出水的哀伤,只得闭上嘴,看着一树繁华的桃枝,浅笑道:“这里真的好美,我想天上神仙过的日子也不过如此吧”
身後沈默了许久,清然的声音才徐徐飘出“如果喜欢,就在这里住下吧”
之後的日子宁静而平和,凤兮游神好的时候会给霏桃讲陶渊明初入桃花源的场景,原来误入桃花源中的武陵人身上有着他斑斑绰绰的影子。那日春光明媚他一身青衫,寻着桃花,信步而来,他柔若春风的笑望着一树桃花,很快沈浸在这一片与世无争美丽祥和之地,只是他因惦念家中妻儿,停数日,恋恋不舍的离去了。
“这麽说,他之後就再没来过?”霏桃若有所思的问道“你来的时候也看到了,这里的桃林每一株都长得很像,繁茂高大,生长毫无规律,即便做了记号,也很容易迷路,想进来是很难的一件事”
“难怪他最後说,寻向所志,遂迷,不复得路”
凤兮游微微一笑,透着些许惋惜“有一天夜里,我们把酒言欢,他说这就是他理想中的地方,如果可以真想常住此地。只可惜从他离开後,我就再没见过他”
霏桃默默无言的看着他,她发现他的忧郁和悲伤从他眸中减淡,可是她却没有来的害怕,他可以感受到他的灵魂正从他俊美的面容上一点点脱离,而这个沈寂了一千年的村庄就在此刻如此荒凉寂寞。星光如杨花般落在她清亮的眸中,却是藏着浓浓的心事,溪水拍打着两岸走着清凉琐碎的声音,
天空如墨汁般漆黑,满谷的桃花都在温凉的月夜下沈沈的睡着了。只有在晚上才可以感受到原来天空是如此的宽广,似乎可以包容一切,而这一切又是如此的沈静
许多生命就这样在黑夜中永久的睡去了,凤兮游靠在一个古老的桃树胖,美眸微闭,似是睡着了,雪白的长袍如雨後的梨花柔软颓败的垂落在地上,
绝美的脸上的神情安详平和的如一个婴儿。霏桃再也压抑不住窒息的疼痛,紧咬着唇,将脸埋在双臂见轻轻抽泣着。
他微微睁开眼睛,目光迷蒙的注视着她在月光下微微耸动的双肩,柔声道“怎麽了?”
“兮游,真的没有办法救你麽?”她泪水涟涟的小脸,满脸哀伤的看着他。
凤兮游看着她因泪水而变得更加清亮的眸子,温柔的笑了“我以为不会再有人为我哭了,傻丫头,每个人都会死啊”
他伸出手想要抚她柔软光滑的青丝,想到了什麽,平静的收回手。
霏桃含着泪扑入他的怀中,想要紧紧抱住他,可是她的怀中却只有一个苍老斑驳的树干……
终於,她像一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任的大哭了起来,那麽悲伤的哭声响彻在深沈的子夜,惊落了一树桃花。
☆、23西窗棋下笑云烟
玉漏声声,滴在镶着两个夜明珠的卧龙拱珠金盘上,嫋嫋白烟从青纱帐中飘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紫藤萝的香气,汉白玉石桌上的棋局、正杀的激烈,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有一方一直处於下风。。
一个白子在棋牌上淡定的落下,月倾霜摇着白绫扇,一脸悠哉的看着琅君殇紧皱起的眉头,苍白的脸上因得意而微微泛起一抹红晕,
红芷也站在月倾霜身後时不时抿着嘴偷笑,漓溪却没有那麽轻松,她目光忐忑的看着他郁的想要杀人的神情,天知道他的表情有多吓人,怎麽那两个人却一副还嫌气的他不够的挑衅神情。
“我说琅主,再输了这盘你可就是连输十盘了
,按照赌约你可要张榜公告天下说你技不如我啊,哈哈!”月倾霜翘着腿吃着玉盘中的葡萄,痞痞的笑道。
琅君殇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冷声道:”慢慢吃你的葡萄吧,小心话太多噎死你“
月倾霜叹气般的摇摇头道:”恐怕我今天只能开心死,而不会被噎死,让你失望了琅堂主”
琅君殇气恼的猛的捶了一下桌子“臭小子,你存心找打是不是?”他的内力太过深厚,即使轻轻一捶,桌子也应声而裂,棋子和玉石劈里啪啦的落了一地。。
红芷撇撇嘴,嘲讽道:‘哥哥,输了也不要恼羞成怒麽,倾霜哥赢你也不是一两次了,何必要打碎桌子呢,论武功倾霜哥虽然远不如你,
但论智谋,你可永远比不过他“
琅君殇听着她毫无遮拦的话,气的大吼道:”究竟我是你哥哥还是他是你哥哥?你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哥哥,怎麽总是向着他!”
红芷无辜的眨眨眼睛,歪着脑袋思索了片刻,灿然一笑道:“那没有办法啊,你在我心里好像真的要在倾霜哥後面一点点”琅君殇一时气结,竟说不出话来。
月倾霜优雅的用衣袖抚落掉衣上的碎石块,慵懒的抬手抱拳笑道:“琅主承让了”琅君殇郁的瞪着他,低吼道:“不准再叫我琅主!”
漓溪看着他孩子气的神情,有些惊讶,原来他也有如此可爱的一面,在他们回来这前他总是邪冷而高傲,不允许任何人在他面前放肆,甚至残暴而无情,可如今他却只像一个被自己疼爱的兄妹欺负的没有还手余地的兄长,她看得出他的神情虽然是愤怒,但那双邪魅的眸子中却荡漾着欢喜和快乐,她不禁也轻轻跟着笑了。。
琅君殇瞟了一眼漓溪,脸微红的轻斥道:“你笑什麽!”她被他一瞪,收敛了笑容,向後退了两步小声道:“对不起……”
红芷满不在乎的拉过漓溪的手,安慰道:“别怕,他就是欺软怕硬,有我和倾霜哥在不会让他欺负你的”漓溪望了一眼月倾霜,正撞见
他偷来的风流蛊惑的的目光,匆忙收回视线,红着脸低下头。
“琅红纸,我警告你不准乱教她”琅君殇危险的眯起眼睛,眸中的笑意渐渐消散。红芷不服气的撇撇唇,没有说话,她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分寸,知道他什麽时候会真的动怒。
“琅堂主,你的告示何时诏告天下啊”月倾霜慵懒的伸了个腰,惹人着迷的笑着。
“哼,第十盘还未定胜负,你怎知我会输?”琅君殇转头冲门外的婢女冷然大声吩咐道:“再去那一张桌子和棋盘”“是”
新的白玉桌和棋盘很快被摆好,他们的棋局刚刚下了没几步,门外便有一个婢女走了进来“主,漓江在门外求见”漓溪身子不禁一颤,江儿,他……
琅君殇仿若没看见她苍白的脸色,眼皮未抬的淡淡道:“让他进来”
“是”
漓溪关切的看着走进来的漓江,一个月不见,他似乎又瘦了,不过气色看上去已经比他走时好了很多,只是他的神色越来越冷峻,仿若终年不化的积雪,自己有多久没见过他笑了,已经记不清了,她只记得从被琅君殇带回来那一刻,他们就被分开了,他只允许他们一个月相见二次,还是在他心情好的时候,而大部分时间她被他囚禁宠兴,而漓江则要被逼着去完成一次又一次的任务。
“江儿……’她开口小声换他。漓江点点头,眸中如湖水般平静。
琅君殇轻咳了一声,抬起眸子冷的看着他道:“东西带回来了没有?”
漓江从怀里掏出一个丝袋,递给他,他打开丝袋瞧了一眼,勒紧了绳带,自言自语般道:‘你早该明白你是在我的羽翼下,才把翅膀长硬的,怎麽飞也飞不出我的手心”
漓江垂下眸子,俊颜上闪过一丝冰冷的厌恶,漠然道“如果没事的话我先下去了”
“等等……”琅君殇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仍入到他手中“这是半颗天香丸,可帮你解除……之毒,你在麒麟牌的心法太慢,至少也要有一年的时间”
漓江面无表情的拿着药瓶,走了出去。
“他好冷哦,刚才他站在我身边,我都觉得有一阵冷风刮过来……”红纸夸张的抱住胳膊,感叹道
漓溪仿若没听见般向外走去,她总觉得他这次回来,有哪里不同,他的眉头为何在发丝间皱的那麽紧,他是不是又受了伤?
“你去哪?”居高临下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扯了回来,她回过头乞求的看着他“我们很久没见面,我想……”
“我有同意你去麽?在我身边待着,没有我的准许,不准离开这里一步”他命令道,语气中含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她咬着唇,抑制着眼眶中的泪水,缓缓走回到他身边。红芷同情的看着漓溪,大声道:“哥,你是不是对漓溪姐姐太过分了”
“闭上你的嘴,不想看就出去!”琅君殇的口吻中带着隐忍的火气,他就是不允许漓溪在他面前失魂落魄的关心着别的男人,即使是她的亲弟弟,也不行,他要她的心完完全全的属於他一个人。
月倾霜看了一眼漓溪,清幽眸中的光芒顿了一下,忽而他猛的大声音咳嗽起来,咳得整个白玉桌都轻微晃动,他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捂着口,脸色惨白的痛苦咳着,他们都目光紧张的看着他,红芷轻拍着他的後背,担忧的道:“倾霜哥,你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去休息一会?”
“不,不必了”
“臭小子,别逞能,要累就去床上躺着”琅君殇也不禁放软了口气。
“没……没事了……”他拭去了嘴角的血迹,放诞不羁的一笑“我还要让你……公告天下呢!”
第十盘棋局很快就结束了,琅君殇还没有弄清楚是怎麽输得,他就输了,他想再看清楚些究竟是怎样的布阵会让他输了这盘棋,月倾霜已经笑着抚乱棋子,激将道:“琅主不会是不想认账,故意要拖延时间吧”
“我才不屑於做这种事情”
“既然如此,那你还不快去写,你写不完,我就不吃饭”他耍赖的靠在椅子上,神情带着孩子般的撒娇赖皮。。
琅君殇看了一眼外面昏暗下来的天色,无可奈何的叹气道:“真不知道我前世欠了你们两个冤家什麽!”转身飞快的走了出去“红芷,你去跟着他看看,可不许他下改词,说我输给了他”月倾霜不放心的叮嘱道,红芷笑着点点头,跟着琅君殇走了出去。
月倾霜看着已经走远身影,面上露出一抹狡猾得意的笑容,随手从衣袖中掏出几枚棋子仍在桌上,神色愉快的伸了个懒腰,对漓溪道:“你还呆站着干嘛,还不快去找你想要找的人,他一时是写不完的”
“你……你偷棋?”她疑惑不解的看着他。
“我只偷了这一局而已”
她思索了片刻,神色忧疑道:“你刚才故意咳嗽是为了偷棋?”
月倾霜满不在乎的玩弄着垂落在肩上如墨的青丝声音漂浮“是又怎样?”
“你是为了帮我?”
他清湛的眸子划过一丝嘲讽“难道我这麽做是为了帮我麽?”
漓溪低下头,神情带着歉意“对不起……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麽要帮我?”
他无奈的叹气,摇头道:“真是个笨丫头,我不是说过了麽,我要你爱我啊”
~~~~~~~~~~~~~~~~~~~~~~~~~~~~~~~~~~~~~~~~~~~~~~~~~~~~~~~~~~~~~~~~~~~~~~~~~~~~~~
紫金色的锦袍缓缓停在偏僻的庭院深处一间被铁链紧缩的房屋前,他微微挥袖,身後的一个侍从便飞快的走到那扇破旧的门前,利索的的打开铁锁,将门推开,恭敬的向後退去。。
琅君殇扫了一眼狭窄的屋中,扔了一地的饭菜,目光森的看着痛苦虚弱的躺在床上喘息的中年男子,唇边掠起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洛神医真是有骨气,两天米水不尽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洛冰峰冷哼一声,将身子背向里面,不再多看他一眼。
琅君殇唇边的笑容僵硬了几分,脸上闪过一丝愠怒,扬起邪美的脸,声音幽冷“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洛冰峰费力的从床上站起来,怒目圆睁的瞪视着他“琅君殇,有种你就杀了我,否则我绝不会给你们这种祸害黎民苍生的妖人看病的!”
琅君殇悠然的坐在木椅上,魅惑的眸子宛若沾满了毒银针“洛神医如此有骨气,又怎麽会畏惧生死,更何况我又怎麽舍得你死呢?”他朝身後轻轻挥挥手,一个七八岁左右的男童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便被绳子紧捆着带了上来,琅君殇看着他陡然变色的脸,唇边的笑意更加狠毒“不如就让我先杀了他们出出气,你看可好?”
他话音刚落,身後的侍从已拿起手中的剑向男童脖上轻轻一划,细小的血珠伴着孩童恐惧的哭声蜿蜒而下,如雨丝般滴落而下。
“爹爹……救我……”
“迷儿……别伤害我儿子”洛冰峰心痛的看着儿子通的煞白的小脸,心如刀割,泪水几**夺眶而出,他近乎哀求的看着琅君殇。
琅君殇微微一笑,玩弄着桌上还未被打破的茶杯,幽幽道:“洛神医该求的不是我,是你自己,我想你也不想看着你的儿子和娘在你面前被人把一片片削下来,然後泡在盐水里慢慢死去吧”
“你……你是……畜生……你是畜生!”洛冰峰气的吐出一口血来,双颊苍白泛着淡淡的青色,身体剧烈的颤抖着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猛的倒地。
“爹爹……别让他们杀……”男童抹着泪绝强的大喊道“坏蛋,要杀就杀我,放了我爹和”
老妇人老泪纵横的跪在地上,用力的将头磕在石地上,哀求道:“大爷,求你放了我儿子和孙子吧,我孙子还小,他还不懂事,你别听他胡说,要杀就杀我吧,求求你,放了我儿子吧”
琅君殇面无表情的淡淡瞥了他们一眼,重新将目光锁在洛冰峰身上,神情邪肆“洛神医,想不到你儿子的骨气不差你分毫,只可惜你再不决定,恐怕他下一刻就没有说话的机会了,你到底是医还是不医”
寒光森森的剑已再一次抵在男童雪白的脖子上,洛冰峰紧紧注视着自己的儿子和额头上鲜血粼粼的母亲,深幽的眸子泛起一片猩红,清瘦的脸上似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许久,他咬着唇一字一字吐出“我医,放了他们”
琅君殇挥了挥衣袖,剑从孩童脖颈上移开,老妇人匆忙挣扎着爬过去将自己的孙子搂在怀里痛哭着。洛冰峰也跌跌撞撞的走到他们身边,神色凄凉的跪在他们面前“迷儿,娘,是我对不起你们,是我对不起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