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尸体时,成步堂停住了脚步。与他想象中相反,即使是自杀,这具尸体看起来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平静。她的身材高挑,躯体被扭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双臂张开,手指屈曲,双腿极度伸展,几乎呈现出反弓之态。
成步堂摇摇头,松开领带,解开了最上面的几枚纽扣。
她的眼睛怒睁着,不暝地瞪视着天空。这让成步堂有些奇怪,如果有人直线坠落到地面,难道风不会迫使他们闭上眼睛吗?恐惧或许也应该有同样的效果。他继续检查她的状况,直到法医办公室的几名工作人员到达并开始准备移走尸体。当他们放下运尸袋,出于尊重而保持沉默时,成步堂将注意力转向尸体周围的环境。
地上有一个瓶子,似乎是和死者一起掉下来的。它滚到了人行道地板之间的缝隙里,成步堂没有拿起它,只是换了一个角度,这样就能看到贴在瓶身上的处方签。
“舒马曲坦”,那是当情绪噪音过于繁杂时,心音曾使用的治疗偏头痛的药物。成步堂皱起了眉,摩擦着下巴,“嗯……写着‘开给波利·沃德夫人’。”
“那是我们死者的名字!你怎么知道的?”糸锯冲他叫道。另一边,两名验尸官已经开始转移死者的遗体。当他们把戴着手套的手放进她扭曲、紧绷的身体下时,成步堂惊讶地站起身。她的身体完全是僵硬的。工作人员最终在她扭曲的手臂和腿上找到了稳定的支撑点,并将她抬进了运尸袋。
“她已经完全僵直了。”成步堂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糸锯刑警,她是什么时候从窗户跳下来的?”
“早晨六点零一分。”糸锯答道。
“这么准确?”成步堂眨眨眼。
“是她制服上的手表告诉我们的。由于撞击地面,它坏掉了,从而给我们留下了一个准确的死亡时间的说。”糸锯似乎很高兴得到了这样的信息,但成步堂忍不住感觉他们错过了一些东西。有些事情不太对劲。
“如果她在六点钟去世,那么尸僵怎么可能已经完全形成了?这个过程通常需要在死亡后两到六个小时才会发生在面部区域。而现在,仅仅过了40分钟,她的整个身体就变得像木头一样僵硬了。”
“你说‘通常’,那么还有例外的说?”
“嗯,较高的温度可以加快这个进程,但即便如此也要至少一个小时才开始显现效果。而她的全身在短短40分钟内完全僵直了。”他越是细想,就越是感觉寒毛倒竖。
“这只是因为该死的高温的说。我想你可能想太多了。你昨晚真的睡了么?”糸锯拍拍他的后背,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成步堂再次塌下了肩膀,叹了口气。
“可能确实睡得没有应该的那么多。我在等御剑醒过来。”他停顿了一下,“说到这,我真应该回他那边,好确保他好好吃了早餐。”
“他怎么样?”糸锯问道,而成步堂正靠在一辆巡逻车的引擎盖上填写现场观察报告。他一定要特别强调关于尸体如何完全僵直的部分,以及他对此的怀疑。
“他……他可是御剑怜侍,检事局长。即使是中风也不可能改变这个事实。”律师轻快地笑了几声,把报告交给糸锯归档。“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问有没有撞坏了他的车。”
“确实,比起他自己的健康,他更关心他的跑车的说。”警官大笑起来,又用力的拍了拍成步堂的后背,后者被拍得一个趔趄,弄掉了手中的笔。当糸锯弯腰捡起那支笔重新别在耳朵后面时,成步堂努力地平复着呼吸,挤出一声友善的咳嗽。
如果他再给我来这么一下,我大概会把肺都咳出来。他这么想着,转身返回医院的方向。
TBC
第3章上
当成步堂轻手轻脚地走进病房时,御剑的表情似乎有些惊讶。
“你出去外面了吗?”检事长问道。成步堂歪过头,眨了眨眼。
“是的。”
“我就觉得那声音是你。”御剑用力用纸巾擦着鼻子,“帮忙关下窗户可以吗?今天的花粉很凶。”
“哦,该死。当然可以。”虽然他有两次都不小心把领带卡在窗闩上,但他还是努力的完成了——尽可能以最小的损伤。当他最终成功时,御剑正试图克制自己的笑声——而成步堂险些忘了问他,是从哪听到自己的声音的。
“你在说关于尸僵什么的……?”御剑提到。
成步堂眨眨眼,瞥了一眼窗外。可以看到自杀现场周围那些巡逻车的车尾,但尸体的位置几乎就在正下方,他实际上看不到任何现场本身的东西,这里的角度太垂直了。
“是的……一名护士在医院大楼前自杀了。从六楼跳下来。”
“骇人听闻。”御剑压低了声音,“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早上六点。”
成步堂转过身,御剑正看向床对面墙上的挂钟。“大约一小时前?想想竟然就发生在这扇窗外。”
“这里是二层。从这个角度你什么也看不见,但我敢打赌,如果你打开窗户把头探到外面,你会看到的。”成步堂好奇地在脑中描绘出御剑做这个动作的样子,不由因自己无聊的想象发出一声嗤笑。
“就用我现在这样不中用的腿?啊——你说我在二层?看来你的声音确实很有穿透力。”御剑挑起了嘴角,双臂在胸前交叉,留心观察着那些静脉滴注以及输血的管道。“说来也难怪,你是个可怜的辩护律师。不像我,如果你的声音不够大,法庭上或许根本没人听你讲话。”
“哈——”成步堂向后倚在窗台上,抱着胳膊对御剑的讽刺孩子气地反驳道:“现在一个死去的女人正躺在下面的人行道上,你可真有心情开玩笑。”
不知何故,御剑的脸色突然变得更苍白了些,他别过头去,剩下的半边刘海垂下来遮住了他的右眼。忽然间,成步堂可以看到他的头发被剃掉的范围。从他的发际线到后脑勺,贴着很大的一块纱布。成步堂推测,一旦他剩余的头发被梳到一边,这或许会演变成某种新的“御剑式”的发型。当解开那些绷带和纱布的时候肯定需要整理一下,但成步堂认为它最终的效果会非常酷。但御剑是否会同意这种观点则是另一回事了。
“抱歉,那可能真的有点打击到我了。”
“即使是作为一个辩护律师?”
“好吧好吧,你赢了。”成步堂苦笑道,“就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