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敌二——重鼓预想过比这更坏的情况。
他挥动古剑,挡下迎面射来的一串飞镖,但尚未平复呼吸,另一人的拳套便应声而至。他以剑为轴,侧身让开敌手。
他的武器适合中距离的格斗,但敌人偏挑他的近身弱点下手。重鼓没有回击空间,只能腾挪闪避,一面还要留意从暗处射来的飞镖。
他只知道“刀”专精近身刺杀,还未听说过他们也擅长联手作战。对方暗器和拳法的无间隙配合让重鼓进退两难。他只能勉强挡下攻击,却罕有出手时机。他的古剑由铜所铸,大开大合的挥舞十分消耗体力。但他还能支撑一会儿。任肆杯已经发了信号,援兵飞驰,很快便会抵达。
他抓准空子,向后翻身,跃至霜寒的攻击范围之外。刑鸦似乎也意识到重鼓难以被镖击中,因此停了手。双方一时陷入僵持。
重鼓喘了口气,冲他们喊道:“是二皇子派你们去刺杀柳伉的罢!”
霜寒掏出腰侧别着的一对细锏,在手中握定,道:“那你们能追到这儿来,也是皇后让你们这么做的了。”
重鼓摇了摇头,语带遗憾道:“不值当!不值当!我们丢了一个饵,你们的老巢就都暴露了!”
“寒哥,别和他打嘴仗了,”刑鸦急切地说,“我们先撤吧,他们点了夫子,等会儿再来人就走不脱了!”
“你走,”霜寒头也不回地说,“我今晚就解决这个硬茬,他咬住我们有些日子了。”
“可戍队禁止我们和‘鞘’火拼啊!你忘记老周怎么说的了!”
“还老周。老周个屁,堂口都要丢了,”霜寒将双锏相碰,擦出一串金石之声,“我可不管你了,你等会儿别碍事就成。”
重鼓慢慢伏身,扎下马步。他将古剑斜陈于身前,刀锋切开了他的视线。他紧盯着对方手中的武器。
“寒哥,你这一打,之后可就没完了——”
霜寒猛地向重鼓冲了过来。
但在他们交手之前,一声沉重而缓慢的钟鸣忽然响了起来。
先是一下,随后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传来了相似的钟声回应。
他们都停了下来,抬起头,寻找声音的来向。
又一下钟声响起。离得很近,正是从不远处的钟鼓楼传来的。
铜钟又敲了许多次,那些声响串起来,穿透了整座京城。重鼓在心里默数,数到第十二下的时候,钟停了。
钟声停止之后,四周比先前更寂静。没有人行动,似乎这钟声卸去了他们身上慕求战斗的杀气。
不远处的一盏灯笼被点亮,随后,整个坊都亮了起来。灯火在整座京城间蔓延。
直到一声啼哭打破了寂静,他们才从睡梦般的犹疑中被惊醒,脑海中同时闪过相同的念头——
帝崩了。
(第二卷·击缶谣完)
第13章番外1
注:长庚在辽府长跪一夜之后的故事。
长庚醒来时,天色已近正午。强烈的阳光将空气中的灰尘照得纤毫毕现,屋里有股淡淡的草药味。床脚的炭盆已经冷了。靠墙有两把圈椅,其间是张八仙桌。
有人给他换了件新的里衣,是用粗糙的竺麻做的。他掀开被子,想站起来,但腿在不停地打颤。他攥紧架子床的栏杆,向墙壁挪去,但下肢一麻,几乎是将自己摔进圈椅的。
膝盖很痛,似乎碎裂的髌骨楔进了肉里。长庚将裤子向上撩起,这才发现膝盖处已经上好药,用布条规规整整地扎好。不仅是膝盖,他手臂上的鞭伤也被重新包扎了一遍。
会是谁呢?长庚暗忖。昨晚,他在清谈厅门口跪了一夜,仍未能见到辽公子,只依稀记得似乎有人发现了他跪在那里,被冻得几乎失去知觉,这才把他搬来这间屋子。他不知道那人是谁,可他知道自己要做的事还没有完成。他必须找到辽公子。
窗外忽然传来阵阵破空声响。长庚将木窗撑开一条缝,向外探望。
园中的地上铺着一层薄薄的雪尘,古松挂满了白霜。朱红廊檐下,一个玄衣少年正在舞枪。他右手负在身后,左手握在枪杆的三分之一处,或刺或扫,身随枪动,迈出的每一步都扎实稳健。一套枪法已近尾声,他猛地将枪劈落地面,向外一扫,扬起纱雾般的雪粒。但单臂挥枪时,过重的枪身让他失去了平衡,他右脚一滑,肩头结结实实地向地面撞了上去。
长庚缩了缩脖子,替那人吃痛。
那少年将枪一扔,翻过身来,四肢大敞地躺在阳光下,似乎失去了继续舞枪的兴致。
长庚连忙推开窗户,对那人喊道:“别睡地上啊,很冷的!”
少年警觉地爬起来。看清从窗边探出脑袋的长庚,喊道:“你是谁?”
“我……”长庚欲言又止,他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是皇子,“我叫长庚!你呢?”
“霍鸣!”少年干脆地说。他收起枪,向这里走来。“我以为这院中就我一人呢。你什么时候住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