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_云舞月扬 (全本)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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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2 / 2)

「这……叔父,那这事便算了不成?」耶律达心中不服,但是嘴上可不敢犟嘴。

「你想打官司麽?你是西南招讨司的,他却是西京留守司的。哪个背后官大些?况且军中斗殴乃寻常事,又没死人,这等小事算得什麽?」

「如何没死人?他杀了我四个家奴,难道白杀了?」

「众目睽睽之下,是你的家奴十余人持兵刃先动手围攻他一人,人证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若说是自卫,你又有何说?况且你那家奴又不是在籍的正军,他却是武官,真追究起来还是你那家奴以下犯上,正是该杀,你道那时你能脱得了干系吗?」

「他……他败军辱国……难道不犯军法?」

「行军法也轮不到你来行!况且死的都是汉兵和部族兵,打草谷本就危险,有死伤亦是寻常事,等你去告,人家上下早打点好了!」耶律和安看着这个人头猪脑的侄子,真是不想再跟他浪费唇舌,说罢看了一眼旁边的燕之古,这人是他的心腹,颇有智谋,让他做耶律达的判官,本来也有辅佐之意,不想这个侄子,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大人,话虽如此,只是此事却不能退让,否则城内各族恐有轻大人之意。这些蛮子本来便桀骜不驯,若是日后有样学样,只怕永无宁日。」燕之古在旁边叉手行礼。

耶律和安也知道事情逼到这份上了,自己决不能让步,不过他却想不出什麽好办法。

「某家自知之,却徒呼奈何,这韩月身份特殊,又占着道理,强要治罪,只恐城中不服。」

「大人,依下官愚见,若要治韩月之罪,不能以今日之事为凭,须从他家中入手。」

「此话怎讲?」

「大人可知耶律乙辛之事?」燕之古神情阴沉。

「耶律乙辛,这又有何干?」耶律和古一听有些糊涂,耶律乙辛谁人不知,咱们大辽著名的奸臣啊,大概开国以来也没出过这麽大的奸臣,此人自从平定耶律重元之乱,就平步青云,权倾朝野,排挤异己,陷害忠良。和张孝杰勾结,炮制了著名的「十香艳词案」,诬陷萧观音皇后与伶人通奸,致使皇后被赐死。接着又陷害太子耶律浚谋反,使太子被废为庶人,不久又使人暗杀了废太子。接着又怕阴谋败露,又暗杀了太子妃。最后竟丧心病狂想连皇太孙一起谋害,终于被皇上察觉其奸,找借口贬官罢职,后给处死,人都死了好几年了。

「你想把韩家往耶律乙辛身上攀扯,又无证据,只怕不易。」

「大康七年,耶律奸贼被皇上罢职编管,其党羽树倒猢狲散。而这韩月并非韩肃亲子,次子乃是韩肃收的义子,乃是韩肃某次从西夏境内打草谷抢回来的一个小孩。巧的是,这件事也发生在大康七年,正是耶律奸贼垮台的消息传到金肃之后。」

「大人请想,这韩肃若是越境去打草谷,只好往南朝去,如何去西夏境内?分明是准备举族叛逃西夏,他是前去探路的。」

「照你这说法,他如何又不逃了?」

「只因后来耶律燕哥这奸贼作了西京留守,燕哥老贼与耶律乙辛乃是一党,乙辛党羽多受其庇护,故鲜有知其奸者。况且耶律乙辛最终以旁事获罪,其奸状皇上不欲宣扬,否则有伤皇上知人之明,故此其党羽多半苟存,此也是耶律燕哥之力。其为西京留守时,多有乙辛余党或送金帛以贿之,或在其门下行走,这韩肃也是其中之一。」

「这只怕也是捕风捉影,难以取信……」耶律和古觉得这条计策思路不错,但是苦于无凭无证。耶律乙辛得势之时,门庭若市,与他送礼之人何止千万,难道都是党羽?不过趋炎附势之徒而已。而且耶律燕哥这人更猛,耶律乙辛之奸谋多出于此人,而乙辛倒了他居然不倒,照样受重用,西京留守一方诸侯,巴结的人岂会少了?

「若是旁人,倒也罢了,只不过当今萧留守乃是后族,当年耶律乙辛害死皇后,后族之中的重臣大为不满,切齿恨之者不计其数。若萧留守知道此事,定不会等闲视之。若能弄倒了韩肃,韩月自然是大人掌中之物。」燕之古也知此计胜算难料,但是上司要自己献策,自己总要表现个态度出来。当今西京留守陈王萧燕六乃是后族出身,对于耶律乙辛奸党一向痛恨,说不定此计能产生效果。

「不够,不够啊。那韩月乃是萧留守亲统的拦子马押队,只怕在萧留守面前也是能说得上话的,只要他死不认账,恐怕终是竹篮打水。」

「叔父!叔父!我知道一事!可助叔父成功!」耶律达突然叫唤了起来……

夜色深沉,窗影红烛之下,燕之古探了探头,将房门又重新关好。

「你说什麽?你可看得真切?!」耶律和安此时也不禁有点激动了,说话都带着颤音。「那画上当真是阿里介王妃?」

阿里介乃是陈王萧燕六的王妃,当年也是辽国著名的美人,更难得文采出众,在辽国宫廷朝野之内颇有名声。

「小侄记得两年前皇上巡行西京道之时,曾经见过萧留守携王妃随圣驾出巡,确是有九分像。那时小侄还在御帐军中当差,故此得以随驾。那韩月乃是萧留守帐下拦子马头目,自然也是要随行的。小侄在韩月住所看到十余张画,画中女子各不相同,且都是这等艳词春宫,想必都是与他有私情的女子。这鸟人本就是汉人,惯好丹青,附庸风雅,想必作画留念,以示风流。不想留下了证据。」

「这……」耶律和安犹豫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弄错了,萧燕六必定迁怒自己,自己可就完了。

「大人,那韩月一向贪淫好色且胆大包天,若说勾引王妃私通,他未必做不出来。况且他身为萧王亲随,出入王帐乃是寻常事,大有机会接触女眷后妃。似他这等年轻俊美,正是女人的克星。况且王妃年过三十,已不似以前那般得宠,且无所出,萧王移情别恋,也是平常。王妃正是虎狼之年,又宫闱寂寞,未必不对王爷心生怨忿。此时在她面前却又出现了一个年轻英俊知情识趣的好情人,若是有意挑逗,郎情妾意之下,想来王妃只怕也把持不住。」

燕之古没说的一句是,反正契丹人也不是什麽知书达理之人,汉人尊崇的礼仪廉耻你们也不一定懂得,女人通奸偷汉,想必也是平常事。

耶律和安来回踱步,又问耶律达:「你可看仔细了,那画上有甚文字没有?」

「这……是有文字,是首诗,不过大都忘记了。」

「你个蠢材!」耶律和安气的转过头去不理他。

「都辖好好想想,想起一两个字也是好的。」

「好像……好像……」耶律达努力回忆,「就记得有个山字。」

「山……山……」燕之古凝思苦想,想了好大一会儿,突然问道:「可是迎晖山?」

「对!正是,迎晖山。」耶律达满脸不解,却见燕之古满脸兴奋,「大人,错不了了,这韩月胆大包天,竟然真的和王妃私通!」

「你如何知道?」

「两年前圣驾出巡西京道,正在迎晖山下田猎,前后月余。萧留守全程伴驾,那韩月想必也在其中,中间大把机会与王妃私会。画中画的女子貌似王妃,又有迎晖山字样,这岂是巧合?必是两人恋奸情热,野合之中乘兴而作。大人,这是千载良机啊!」

「嗯……纵使如此,还需拿到画卷亲自一观。」

「这个不难,前些日接到招讨司行来的公文,西夏遣使来朝,恐路上有失,让我等沿路军州派兵护送,大人何不派韩月带人前往。待他走了,将画卷偷来一观便是。」

「好,就依此计。」

第二日,耶律和安便传韩月前来差遣,绝口不提昨日之事。只说命他率防军百骑,过黄河前往天德军接应夏使。韩月不知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麽药,但是此事乃是上官正常差遣,自己没理由拒绝,只得接了令箭,回家交代一下,便要点兵出行。

此时孙二娘已经知道韩家来历,对韩月也是情意绵绵的口称师兄。韩月对这个便宜师妹倒也颇为亲热,只是韩肃对此颇为顾虑。

「爹爹放心,那耶律达再敢来寻事,下次便打扁了他。」

「你终是性子暴躁。此次如此羞辱耶律达,他岂能善罢甘休?此次不差别人去,单差你去,我总觉得心中不踏实。」

「我自有准备,若他打算在路上下手结果了我,我便叫他吃不了兜着走。我乃拦子马,非等闲可比,他要害我,需问西京留守司答不答应。况且我此次出行,全都点平日与我亲近之人,谅他有何本事害我?」

「这次夏使来朝做甚?」

「还不是南朝又打了胜仗了,听说宋将折可适轻骑破韦州,连败夏军,西夏损兵折将。想那梁乙逋和梁太后又慌了,想来我国求援的吧。这几年西夏屡寇宋境,每战不利,便要求我国出兵河北,以牵制南朝。今年正月间南京萧元帅陈兵边界,南朝惶恐,这梁乙逋便趁机出兵攻绥德,大掠径原路五十余日。今日大败,必谋报复,想来是请求我朝出兵河北,牵制宋军吧。」

「总知路上小心。」

交待了家里之后,韩月便到军中点了百名防军,骑马出城北去。

夜晚,一个人影晃动,鬼鬼祟祟潜入韩月宅中。宅内家丁有两人随韩月出行,另两人看家。这黑影轻如狸猫一般,轻轻拨开窗户,穿窗而入。不久又携一物出来,三晃两晃便不见踪影。

知军衙门,耶律和安、燕之古和耶律达三人在灯下仔细观看那幅春宫。

他们三人也是见过阿里介王妃的,一看画中女子顿时心中已经信了九成,若非本人,天下女子哪有这般相像的。也亏的韩月丹青妙手,才能画的如此形神栩栩如生。再看装束,确是契丹宫廷贵妇装束,再读诗句,更是证据确凿。

「迎晖山下情无限,绝是人间一洞天。好诗,不想韩月这厮还是个文武全才,这等淫诗艳词……嘿嘿……当真好艳福。」耶律和安看着画中美人,再看诗词,不由得浮想联翩,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这阿里介王妃身份何等高贵,辽国贵妇之中乃是有名的端庄高雅,颇有南朝名士之风。以她那尊贵的身份,居然也会写这等淫词艳诗,可见当时她是何等的放浪形骸,忘乎所以。能让这样的女人堕落忘形,不顾身份好像勾栏歌伎一般写下这等下流的艳诗淫词,这韩月究竟有何种魔力?

「哼哼,这回诗只怕是王妃写的,前四句戚戚哀哀,自哀自怜之意甚明,正是王妃备受冷落,寂寞怨忿之意。第五第六句,村酒山醪偏惹醉,墙花路草愈争艳,正是说偷情之乐。韩月与她相比身份低贱,正应『村酒山醪,墙花路草』。有了韩月这『村酒山醪,墙花路草』,自有一番『惹醉争艳』的别样偷欢乐趣所在。最后两句『老蚌生珠,蓝田种玉』,正是应了王妃芳华渐逝一直无子,急切渴望得子之意。大人,这是铁证如山哪!」

燕之古开始不太确定,以为或许有可能是巧合。但是看了这首诗之后,自己都十成十的相信自己无意间揭发出一宗大案来了。

「大人,事不宜迟,需得向萧留守举发此事。此事一来事关我契丹和各部之间本末关系,二来又关耶律乙辛奸党事,三来又有萧王私事在里面,三管齐下,大事必成。而且第一,第三都是铁证如山,只要这两件坐实了,第二不由得萧王不信。倒时以耶律乙辛奸党之罪一举铲除了韩家,即可威慑各部,又不伤大人公断之名,又可教训那班拦子马,一石数鸟啊。」

「好,我这便行文,燕之古,你连夜往西京去!」说着又拍拍手,门外闪过一人,遍身黑衣,正是盗画之人,此人乃是个飞贼出身,惯好高来高去,登堂入室。

「将此画送回原处,需的小心,莫惊动了旁人。」

「尊令。」

十日之后,西京道黄河边。

「你说什麽?」韩月看着前来给自己报信的拦子马胞泽,怒目圆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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