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破烂地方,你以为我想住?……也就你才跟这个鬼地方这么合拍,没办法,谁让你跟这个地方一样,全身上下就刻着乡下两个字……”
“乡巴佬就是乡巴佬。”
“……你以为你很有用?切,不要笑死人了,要不是林远的帮忙,你早拖着你那个白痴妹妹捡破烂了――你以为你是谁?!”
“……我说错了么?你妹妹就是个白痴我说说都不可以?我诬陷你了?我诽谤你了?你妹妹白痴那是有医生证明的,懂么?医生证明!”
随着距离的拉近,院子里的吵架声也听的越加分明。但苏默始终只能听到一个声音――客观点说,这个声音如果心平气和一点,那应该是相当悦耳的――这完全就是一场一边倒的对架。即使对方骂的内容越来越肆无忌惮,苏默也没有捕捉到另外一方的反驳。
林缘的眉头越皱越紧。
“……如果你觉得这个地方是破烂地方的话,其实没有人要求你一定要住下来,这里的房东很好说话,我想,你剩下的租金他肯定不会少你一分钱。”
利剑一般斩断了还要滔滔不绝继续喷薄的声音淡然凌厉。音量不高,却立刻掐断了那个声音的继续发出。
林缘一脚踢开院门,冷笑着嗤道:“我还以为是谁在放屁呢,大老远地就闻到臭味了。既然大小姐不乐意住下去,我们求之不得,赶紧滚吧,你以为我们多稀罕啊?有多远滚多远,不远送哈。”
苏默靠在墙边,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切。
对着林缘怒目而视的女子应该就是刚才那场战斗中的胜利者。眉眼艳丽地带了几分咄咄逼人的犀利。即使身高不高,也至始至终抬着下巴看人。另外一个眼圈泛红的,应该就是连回骂也骂不出来的另一方,相貌清秀,五官间的怯意就好像受惊的小白兔一样无法抹去。
至于站在她身前的那个用肢体语言无形地表达出保护的男人,虽然掩在眼镜后面的眼神不带多少情绪,但即使是一点点的厌恶,也恐怕对那个女人造成了相当大的伤害。
老套的戏码。
不过看的很欢乐。
春日温暖的夜风拂过院子,带起一片细微的唰啦啦的摩擦声。原本只是淡淡地笼罩在林缘身周的黑色薄雾,犹如趁了风,无声地腾起,撕扯开空气,扑向了其他几人。
依旧剑拔弩张争吵着的几人对于苏默来说,或许还没有他靠着的墙上攀援的藤蔓有价值。
谁与谁之间的敌意,谁与谁之间的牵绊,谁对谁的厌恶,谁对谁的惧怕,谁对谁的爱恋,这些情感,还没有路边的野花吸引他的视线。
只是……当他们存在的方式换一种时,那就会让人兴致盎然。
苏默看着从越发黑沉的雾体中探出的几缕黑丝,餮足般地缱绻在人体上摩挲蠕动,抬头看向其余还没有被点亮的窗户,猜测着自己剩下的几位邻居。
心里无比期待。
八
在有必要的时候,苏默向来都可以自如地掌握自己的存在感。
比如现在。
吵成一团的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一直就在他们旁边靠着墙笑着注视着他们的苏默。
争吵并没有新意。无非就是互揭疮疤而已。
被骂的那位显然没有对嘴的能力,只能任由对手一次又一次往她最伤痛的地方撒盐。那位来掐架的男士不时地出言帮助,但显然像他这样隐忍的绅士分度帮不上任何的忙,始终维持着的微妙的情绪平衡也并没有让对方突然醒悟。没过多久,战火就彻底在林缘和另外一个被叫做叶依然的女人之间展开。林缘倒没有怜香惜玉的绅士风度,冷嘲热讽,含沙射影,让对手脸上的怒火越来越盛。
没过多久院门再一次打开,挽着手进来的另外两位女士劝架不成的情况下也被扯进了战局。
局面越发稀里糊涂。
最后却终结在连苏默也没有想到的一个人手里。
“姐姐。”
插进战局的声音突兀又镇定地过分。苏默循声望去,只靠了几点昏暗的灯光照亮的院子一角已经站了一人。她身高不高,春天的夜晚依旧寒凉,她已经穿了一条裙子,裙摆就着夜风在□的小腿处打转,光影交错,苏默发现,她这个妹妹长的甚至要比她的姐姐还要好看。
冷淡的表情不加掩饰地挂在她脸上,从一开始,她始终注视着的,就只有她的姐姐而已。
“该吃晚饭了,我们回去吧。”
对于吵的面红耳赤的所有人,她就像看不到一般理所当然地忽视。平淡的语气奇异地将剑拔弩张的空气安抚下来,她上前来拉过半躲在男人背后的姐姐的手,连眼角也不屑在别人身上投注一星半点。
“夕颜……”
被妹妹接过去的姐姐眼圈顿时变的更红,被强忍着噙在眼眶里的泪水眨眼间终于滑了下来。向妹妹伸出手的她看起来十分娇弱却又透着安心无比的信任。
对于她来说,这个妹妹能给她的安全感要远远胜过一个维护她疼惜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