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迪丽雅毫不掩饰的震惊目光里,季时珹一双浓墨一般漆黑幽深的眼眸也微微透出了几分惊讶,但是很快就沉了下去,薄唇微微动了动,他问:“夏嵩月在家吗?”
他没有怀疑自己走错门,因为这个公寓是他的,在看到莫拓科发来的地址的时候,他就想起了先前周睦阳问他要个空房子,说是有个朋友从国外回来想找个地方落脚,所以季时珹就顺手把这里的钥匙给他了,他当时完全没有想到周睦阳说的那个朋友就是夏嵩月。
迪丽雅听他这么问,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他不是外卖小哥,见季时珹能准确无误地说得出song的中文名字,就自然而然地以为他是夏嵩月在T城的老朋友,她朝里头指了指,“song在里面洗澡呢,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进来坐着等他。”
季时珹本来是想拒绝,但是漆黑幽深的眼眸眸光微微动了动,他忽然改变了主意,“那就麻烦你了。”
季时珹坐在沙发上,迪丽雅熟门熟路地进厨房给他倒了一杯温白开,像女主人一样招待了他两句,然后就埋下头去玩手机去了。
季时珹垂眸望着茶几上的玻璃杯没有动作,侧脸线条俊美而凌厉,看上去异常沉稳冷静,但是交叠的修长十指忍不住微微握紧一些的动作却泄露了他此刻的不安和紧张。
过了好一会儿,浴室的门才被打开了,夏嵩月现在的头发稍微有些长,所以挂了条毛巾在脖子上擦拭发梢上的水珠,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外走,
“迪丽雅,你饿了没有......”
一双清澈剔透的浅色眼眸在触及坐在沙发上的颀长身影时,夏嵩月脊背微微一僵,没说完的话瞬间就顿住了,就像老电视里突然失去了声音的默片一样。
迪丽雅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从沙发上起来走到他身旁,十分自然又习惯地挽着他的臂弯,仰着一张洋娃娃一样漂亮的脸笑道:“我给你点了外卖呀,我等一下要出去就不能陪你了,你好好在家里休息吧。”
她说着便踮起脚尖在夏嵩月脸颊上吻了一下,以往她做这些小动作的时候夏嵩月总能快一步躲开,可是他现在脑子有点乱,所以很容易就被迪丽雅偷袭成功了。
迪丽雅似乎也没有想到那么顺利,当下便高兴得笑弯了眼睛,活像只偷了腥的小猫,微微侧了侧脑袋示意坐在沙发上的季时珹,她朝夏嵩月说道:“对了,你的朋友来找你,那我就不打扰你们聊天叙旧了,先出门啦。”
因为薛晓漓已经到点下班了,所以迪丽雅说完了就拎着包包出门了,没有了迪丽雅说话,公寓里顿时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
发梢上未干的水珠沿着白皙修长的脖子淌了下来,冰凉的温度一下子便将夏嵩月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拿着毛巾擦了擦头发,若无其事地走到了沙发旁坐下。
季时珹坐在沙发的一侧,而他坐在另一侧,像是划分了楚河汉界一样,领域分明,彼此互不打扰,夏嵩月鸦羽般浓密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了垂,目光冷淡地扫了过去,“我好像跟你说过,我希望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季时珹颀长高大的身躯似乎是微微僵了僵,他漆黑幽深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看着夏嵩月,目光炽热而固执,修长的手指下意识地微微收拢了一下,他低声道:“......我知道,可是莫拓科先生说你发烧了,所以......”
“我想过来看看你”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夏嵩月便冷漠地打断了他,“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一秒也不想。”
仿佛是早就预料到了夏嵩月会这样说,季时珹下颚线条微微紧绷了一下,漆黑幽深的眼眸里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光彩,仿佛星辰陨落的夜空,空落落的彻底成了一片死灰,他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最后的一件事情,“我想把夏叔叔的房子和存款还给你,那些东西本来就是你的,却被我霸占了那么多年,你回来吧,我走就是了。”
夏嵩月的目光一直盯着季时珹的薄唇,读明白了他的话之后,他没有作声,鸦羽一般浓密长长的睫毛微微划了划,半晌之后才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声,“嗯。”
夏嵩月不知道季时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沙发上已经空了,茶几上摆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了各种各样的感冒通退热贴,甚至还有几颗不同口味的水果糖,都是以前高中时夏嵩月喜欢吃的味道,夏嵩月剥了一颗塞进嘴巴里,浓浓的橘子味一下子就在舌尖蔓延开来,酸酸甜甜的,跟从前没什么差别,不知为什么他却渐渐尝到了一丝涩味。
【作者有话说】:莫拓科:请叫我雷锋,谢谢
第62章断腿
自那天以后,夏嵩月再也没有见过季时珹,而季时珹的动作也很快,不到三天就托律师把夏元庆的房契和当年留下来的一些文件都转交给了夏嵩月,真真正正做到了一干二净,从此互不拖欠了。
夏嵩月也不去计较夏元庆账户里为什么凭空多出来了几个零,因为这笔钱他不会动,所以没有必要再去纠缠不清了,这样对大家都好。
这一个月里他都只是出门去吃个饭,别的时间就窝在小公寓里看书画画睡觉,偶尔晚上会陪迪丽雅去小区散散步消食,没有社交也没有聚会,活得像个退休的老大爷一样,也许是闲下来了没什么事情就容易多想,夏嵩月这几天总是反反复复梦见了很多以前的事情,准确来说,是高中时候的事情,第一次遇见季时珹的画面,同桌的画面,甚至是那场古镇漫天烟花下的亲吻......那些模模糊糊又久远的记忆好像藉由着梦境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只是每一次到了最后,他都是在夏元庆身上那一片骇人的血色里惊醒过来的。
虽然季时珹把夏家的房子还给了他,但是他一次也没有回去看过,也许是怕触景伤情,也许还有什么别的原因,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因为没有助听器真的特别麻烦,所以夏嵩月抽空预约了一个时间去医院配一副,迪丽雅本来想陪他一起去的,但是夏嵩月说不用,她扁了扁嘴,只好和薛晓漓去逛街了。
夏嵩月预约的时间是早上九点半,独自打车来到医院的时候才刚刚过了九点,因为来得太早预约的医生还没有忙完,所以他就索性在长廊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拿出了装在口袋里的草稿纸和自动铅笔一边涂涂抹抹一边等着。
徐一流今天是特意来耳科部门转接一个病人的,那个病人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因为长期遭受父母虐待最后导致双耳失聪,大受打击而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他和耳科部门的刘主任聊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才拿着文件离开,没想到刚出门口,就在长廊上遇见了熟人。
夏嵩月的模样跟八年前比起来其实变化不小,五官身高倒是其次,最明显的变化是他的气场,冷漠安静,虽然五官精致漂亮,但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让人一眼看上去只觉得他像尊冰冷没有温度的雕像,从骨子里透出一种淡漠和薄情。
像谁呢?
徐一流站在门口端详了好一会儿才走上前去,语气熟稔地道:“好巧,没想到在这里看见你了。”
夏嵩月是听不见声音的,但是正好徐一流站的地方挡住了阳光,所以一片阴影笼罩下来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面前站了个人,鸦羽般浓密长长的睫毛微微抬了抬,他的眼帘里映出了一张面相极佳的斯文面容。
夏嵩月对于徐一流的印象仅限于当初在季时珹的集训营地里见的那一面,所以一开始神情略微有些茫然和冷漠,徐一流向来擅长察言观色,当下便明白了夏嵩月估计一时半会儿没有认出他来,便笑着跟他做了一下自我介绍,“我是徐一流,当初我们在数学竞赛集训营地门口见过,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哦,徐一流,夏嵩月一下子想起来了,但是即便想起来了,那也是季时珹的朋友,跟他没有多大关系,他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微微低下头去没有再说话了。
徐一流完全没有料到夏嵩月会是这个反应,其实夏嵩月回来了这件事情,他是猜出来的,因为前段时间季时珹约了他做催眠,但是第二天没有来,不仅如此,后来的一个星期也没有再过来,所以他发了一条微信过去问,季时珹只是回复了一句,他回来了,以后不会去了。之后就没有了下文,如今在医院里看到夏嵩月,这才证实了他的想法。
看着神情冷淡的夏嵩月,徐一流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刘主任却走了过来,拍了拍夏嵩月的肩膀,问道:“您是预约了配助听器的夏先生吗?跟我进来吧。”
夏嵩月微微点了点头,在徐一流震惊的目光里跟着刘主任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