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十破阵(终)_朝天阙(破案)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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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十破阵(终)(1 / 2)

崇政殿彻底乱作一团。

右侧偏殿,太医院院正带着人救呕血的太后,左侧厢房中,两个医术高明的御医正在给失去意识的赵沅施针,建章帝站在厢房门口,面色铁青。

孙律忍不?住问:“长公?主如此,可是癔症发作?”

建章帝闻言亦转身看秦瞻,“你说不?要问她,好,那你来说,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何时知道皇姐患癔症的?”

秦瞻站在最后,目光穿过人群,担忧地望着赵沅,他心一横,哑声道:“是在我与她成婚当夜发现的——”

众人皆惊,秦瞻继续道:“我对?赵烨恨之入骨,但公?主,我知道她与赵烨不?同,自答应她成婚的那刻起,便打算与她偕老,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们?洞房之夜,她竟发了?癔症——”

“洞房夜起初如常,可夜半时分,她忽发梦魇,恐惧痛苦至极,等我唤她名字,她便似变了?个人一般。”

“她许久才认出我来,一认出我,便立刻拉着我的手,求我向先帝和皇后报信,说赵烨囚禁她,还令身边的太监□□她。”

“我听得大为震骇,只当公?主在与我玩笑,可、可公?主平日里雍容高雅,遇事?也从?不?慌忙,我何曾见过她那般怯懦害怕,她躲在床角还不?够,竟然还要钻去柜子里,仿佛害怕赵烨随时来抓走她,我看她那般作态,又在她断续言辞中拼凑出事?情全貌,顿觉晴天霹雳一般。”

“公?主说的,正是她十二岁坠湖那夜,她自小怕黑,赵烨便将?她关?在暗室之中,又要摧她心志,竟、竟丧心病狂的让最卑贱的太监对?她上下其?手,他觉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周长公?主,被太监亵玩,必定屈辱难当,能令公?主非疯即死……”

秦瞻眼眶赤红,语声发颤,建章帝眼瞳猝然瞪大,显然未想到当年的真相?竟是如此,“你是说,皇姐十二岁那年坠湖,竟是——”

秦瞻看向建章帝,语声尤带恨意,“那次公?主出事?,后宫虽大肆搜查,可宫外知晓此事?的并不?多?,后来公?主殿下养病三月,外面都说公?主得了?重病,而当夜知

情之人只有赵烨和他身边两个近侍,以及太后和她身边的两个亲信。”

秦瞻语声更住,又去看赵沅,他离得最远,只能看到小半个赵沅的影子,他寒心地道:“太后处死了?赵烨身边的近侍,而公?主受足刺激,又重病多?日,竟忘了?那夜情形,她只记得最后见过的人是赵烨,而太后竟骗她,说是她失足跌落未央湖,赵烨有过,也只是未曾承认见过她,而那夜给公?主治病的太医,一月之后便在家?中暴亡。”

“先帝令禁军调查此事?,自然知道真相?不?会这样简单,但他似乎觉得深究必定闹大,便纵容了?太后护着赵烨,若非公?主在我跟前发了?癔症,那天下或许没?有旁人知晓,被先帝和太后当做储君培养的二皇子,竟能对?自己的亲妹妹做出这般牲畜不?如之事?!”

“公?主忘记了?那夜之事?,又因太后的哀求而心软,并未将?事?情闹到明面上,赵烨还心存侥幸,以为躲过了?此事?,可他,他到底还是得逞了?。公?主养好了?身子之后明面上瞧着无碍,可她生了?心病,她患了?癔症,起初我甚至以为是发梦——”

秦瞻语声沉哑道:“公?主的癔症与常人不?同,她病发时完全变了?个人,那夜,她变成了?少时的自己,虽认出我,却?只当我还在宫中做陪读,见满堂喜字,甚至不?解自己身在何处,唯一的念头,便是要向先帝和太后求救,我当时只觉难以置信,又见她神志不?清,自然也不?敢贸然将?此事?送入宫中。”

“她癔症发作两刻钟,而后便昏睡过去,我心惊无比,只道第二日她醒来不?知如何是好,可没?想到,她第二日醒来恢复如常,完全忘记了?前夜之事?,我装作不?经意地问起当年坠湖,她的说辞也与太后告诉众人的一样。”

“她不?喜赵烨,并非因坠湖,而是她做为长公?主,知道赵烨其?他丑事?,在她心底,赵烨品行不?端,德不?配位,根本不?值得她尊敬和效忠。”

秦瞻虽看不?到赵沅此刻的面色,却?能看到御医将?一根一根银针落在她身上,想到赵沅最是怕痛,他眼底尽是怜惜,“直到半

年后,公?主第三次癔症发作,我才肯定那不?是发梦,而是种隐疾,而她每次癔症发作的言辞,我根本不?敢宣之于世,我私下寻访名医,为她求药,又一边暗自调查当年之事?,很?快,我知晓她那些‘胡言乱语’都是真的。”

“我本就仇恨赵烨,当时更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但那时赵烨即将?被立为太子,我怎敢轻举妄?如此忍耐数月,便到了?上元节帝后出游玉山。”

想到当日情形,秦瞻只觉五内俱焚,“公?主癔症发作时的性情并不?相?同,有时候是十二岁饱受折磨的她,有时,又是暴戾难平的……的皇太女,当年本就有先帝立她为皇太女的流言,公?主她发病之时,好似生了?幻象,仿佛那流言成真了?。”

“到瑶华宫那日,赵烨的确送来了?建兰,公?主也知晓他有龙阳之好,又对?我生过龌龊心思,因此大怒,我劝了?她许久,总算令她安稳下来,可我没?想到,十五那夜,她装扮完毕,快要启程赴宴之时,忽然生了?变故。”

“只因澄心来报,说赵烨备了?礼物,已送去了?玉茗殿,说不?定先帝会趁着佳节良辰松口,定下册立储君之事?,公?主一听此言,神色忽然就变了?。”

“但她不?曾表露,甚至支开了?我,她生出自己是皇太女的幻象时,总是越发气度高华,她亦记得已招我为驸马,只要她想,除了?我,几乎没?有人能看得出来她发了?癔症,等我发现不?对?的时候,她早去了?长风阁,待我追过去,便见赵烨已倒在血泊之中。”

秦瞻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我没?有别的选择,我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公?主患有癔症,不?能知道她受过那等屈辱,也不?能让人知道,她以为自己是皇太女,有朝一日将?继承大统。”

“我只想帮她遮掩,让她一辈子平平安安的过下去,或许有朝一日她的病便好了?。且我本就痛恨赵烨,事?已至此,我乐见其?成,于是我将?公?主送回,吩咐澄心去找徐闻璋,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在淑妃宫宴那次,是她犯了?癔症,她记得赵烨之死,又以为自己是

皇太女,却?被陛下夺了?储君之位,道出了?些大不?敬的谋逆之言,却?不?想刚好被吕嫣撞见,她既知晓赵烨之死有异,又看出公?主患病,我当时便了?杀心。”

“之后种种,便如你们?查到的那般。”

傅玦听到此处再也忍不?得,“当年你只是想替公?主遮掩罪过,如此便可陷害栽赃旁人?”

秦瞻眉眼微垂,颓然道:“那时我只想保住公?主与我的安危……”

说至此,他又朝建章帝跪下,“陛下,公?主刺伤赵烨,根本非本意,且我去长风阁之时赵烨尚未咽气,是我未施援手才令他殒命,说到底,也并非是公?主杀了?赵烨,我才是令赵烨致死之人,后面种种,公?主殿下皆是不?知——”

“当年大病一场,令她元气大伤,还落下了?许多?毛病,常年用药本就令她身体亏损严重,连记性都比不?上以前,无法有孕也是从?此处来的,她后来虽发现过不?妥,但都因信任我,被我蒙蔽过去,陛下,若论罪,死去的赵烨和当年一心偏袒他的太后罪过最大,公?主又何错之有?!”

秦瞻情真意切,眼底血丝满布,像要泣血一般,建章帝冷冷地望着他,“所以你只是因为替皇姐掩罪才做了?这么多?,连家?族被株连都顾不?上?”

秦瞻苦涩道:“一步错,步步错,事?到如今,我罪大恶极,便不?装癔症,难道陛下便能饶了?秦氏?有罪的根本不?是公?主,我只是不?想令她受牵连,当年赵烨欲对?我用强,是公?主相?救才未令赵烨得手,我与她之间?,既有情谊又有恩义,做这些又算什么?”

秦瞻即便不?是杀赵烨的元凶,但他当年栽赃陆氏酿成血案,再加上后来谋害了?吕嫣和齐明棠,也是罪恶难恕,株连之刑,难以避免,既是如此,他干脆将?癔症和当年刺伤赵烨之罪皆揽在自己身上,好让赵沅全身而退。

建章帝听他说完,一时不?知如何评断,这时,杨启福忽然从?右侧偏殿冲了?出来,“陛下,太后娘娘不?好了?——”

建章帝剑眉紧蹙,连忙往偏殿走,傅玦和孙律对?视一眼,其?他人也都露隐忧之色,今日变故

突然,情势发展亦令人意想不?及,若太后在此刻薨逝,谁也不?知该如何收场。

秦瞻冷冷地转头望向偏殿殿门,瞳底难以克制地闪过一丝快意,很?快,他又重新看向了?赵沅被施针的方?向,眉眼间?尽是怜惜。

又等了?两盏茶的功夫,建章帝才寒着脸出来,“太后已至弥留之际,先将?驸马收归拱卫司牢中——”他又看了?眼暖阁,“至于驸马适才所言,不?必记述在册,如何定案,朕晚些时候再行宣召,今日殿内所言,你们?当知道轻重。”

孙律几人连忙应下,傅玦略一迟疑,亦出了?声,建章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回了?偏殿,杨启福在旁叹了?口气,“诸位大人回府等御令吧。”

秦瞻先被押走,他好似知道这是他看赵沅的最后一眼,出殿门的几步路,他走得格外沉重缓慢,他费力地回头,眼底只映出一抹残缺不?全的灼目银红,等跨出殿门,连暖阁的门额都看不?见了?,他晦暗的眼底才猛地涌出一股子巨大的悲伤。

他脊骨像被折断一般佝偻下去,神情木然地走进淅淅沥沥的雨幕之中,雨丝打湿他的额发,水滴顺着他的颊侧滑落,晃眼看去,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傅玦后一步出来,三法司主官沉默不?敢多?言,唯有孙律走在他身侧,没?走出几步,孙律自顾自道:“患癔症之人的行径,可还算她的本心吗?”

傅玦知道他在问什么,但他只遥遥看向仪门处秦瞻即将?消失的背影,“患癔症之人,并没?有痊愈的说法。”

孙律听得心惊,脚下一顿去看傅玦,却?见傅玦眉眼寒峭,看不?出是何心思。

雨势未歇,刑场外围看的百姓散去大半,只有三三两两闲来无事?之人还散散等在外面,戚浔和周蔚等大理寺差吏,也侯在监斩台下。

见傅玦他们?出来,戚浔立刻迎上来,傅玦对?她点了?点头,宋怀瑾道:“案情清楚了?,只是不?太好说,还得等消息,咱们?先回衙门。”

傅玦到了?如今,也懒得遮掩,“戚浔随我走。”

当着众人,孙律面无表情,其?他人则都看着戚浔,只道临江王解了?危局,行事?自然无忌

,对?这位大理寺的仵作姑娘之意也越发明显。

等上了?马车,戚浔急急地看着傅玦,傅玦先握住她冻得冰凉的手,缓声将?殿内诸事?道来,戚浔越听越是心惊,万万没?想到当年旧事?竟是如此。

“长公?主竟是因此患了?癔症——”

傅玦凉声道:“后面的事?,与之前所知相?差无几,如今不?知陛下如何定夺,若太后熬不?过今夜,宫中大丧,此事?或许还要拖延数日。”

戚浔心底滋味陈杂,得知有癔症的是赵沅,谋害赵烨的也可能是赵沅之时,她对?赵沅难以自控地生出痛恨来,可得知她被赵烨那般折磨才令自己生出心病,戚浔的痛恨,又转到了?那从?未谋面的谨亲王和驸马秦瞻身上。

若论元凶,这一切祸端的罪魁祸首,自是这个丧尽天良的大周皇子无疑,他作恶在前,驸马为了?一己之私栽赃嫁祸在后,这才酿成了?这一桩死伤上百,又沉冤十六年的血案。

“驸马栽赃陆氏在先,之后却?是太后暗中推波助澜,如今她至弥留之际,皇帝更不?可能将?她的罪行公?之于众。”戚浔垂着眉眼,“坊间?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也不?知到何时,此言才会成真。”

傅玦将?她肩头揽住,“早晚会有那日。”

戚浔这时又道:“适才我看到兄长和玉娘,还看到了?张伯和陈伯他们?,只是今日行刑受阻,他们?一定觉得古怪又失望。”

傅玦道:“我会派人送信给他们?,令他们?稍安勿躁,事?已至此,驸马必死无疑,其?他诸事?,便只能得看皇权天威如何定夺,我猜测,最晚今夜便会有消息。”

戚浔心口憋闷,不?由掀开帘络,车窗外凉风森森,连绵的阴雨像永远不?得消歇。

待回了?王府,傅玦的手书还未写完,简清澜已派了?人来探问,傅玦略一迟疑,带着戚浔前往内苑见简清澜。

内苑中,简清澜仍在抄佛经,傅琼伴在她身侧,十分乖觉。

傅玦亲自来禀简清澜并不?意外,令她意外的是,傅玦竟然带了?个姑娘,一见戚浔,傅琼便小声对?简清澜道:“母亲,我见过这个姐姐——”

他趴在简清澜耳边,小声

说了?几句,简清澜打量戚浔的目光便越发深邃,戚浔福身请安,简清澜出声相?应,一边听傅玦的禀告,一边仍看着戚浔。

等傅玦禀明,简清澜如往常那般不?多?赘言,待他二人离开之时,简清澜忽然道:“即将?入冬,最后一拢桂花也要败了?,幸而我令下人早早摘了?些,让厨房做些桂花糕送予姑娘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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