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淑妃面上露出一丝讽笑,道:“依兰公主这下可是开心了,皇后娘娘能够出来,安贵妃也不能在挡皇后的路了。本宫在这恭喜依兰公主了。”
依兰扶着宫女的手,淡淡的一笑,却不是朝着陈淑妃,而是对着皇帝道:“父皇,母后得以重出冷宫依兰.........属实是有些激动。不过陈淑妃娘娘的话依兰不敢苟同,安贵妃娘娘身带不祥。但是好在母后的凤仪殿有吉兆出现。一吉一凶,倒是也可化解了其中的不详之气。”
凌希惟缓缓的垂眼,看了看自己袖上的海云纹,依兰的话虽然像是与皇帝说话,实际上是说给陈淑妃听,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的,给那些质疑皇后是否可以重新出冷宫的一个威慑。皇后可以重新回到这个位置,是因为人家有了先祖的吉兆,不单单是陛下的偏心。一句话,便能将皇后目前的处境缓和许多,依兰这些年在后宫中这么多年也是学到了不少。
皇帝点头道:“是啊,今日有皇后的一吉,朕才觉得先祖并未全权责怒于朕啊。”
在场的人有进皇庙前便听到这桩奇闻的,自然明白他们所说的是什么,也有不知晓的人,心中充满了疑惑,此刻虽然不知晓,待祭祖之礼结束后,再立即打听,以免耽误了揣摩圣心,辨认朝堂风向。
凌希惟走出来,不卑不亢的看向皇上道:“皇上,永颐有个提议,不如让大师在宗庙诵经祈福为安贵妃除去这个不祥之气。”
皇帝目光里带着赞赏,点头道:“不错。”虽然已经幽禁安贵妃,然还是未曾废弃。凤凰啼血确实不祥,读诵经文化解上面的戾气却是是个好办法。他徐徐的负手转身,深邃的目光里带着威严和肃穆,望着一脸高泊的空明大师,语气柔和中带着尊敬道:“那就烦请大师诵经祈福了。”
空明清远的一笑,颔首道:“贫僧每日都是诵经念佛,参悟佛经,这不过是区区小事,陛下莫要在意。”
解决好了这突发的事件,祭礼也完成了,百官以及命妇在皇帝走后,有序的出了皇庙之后,便各自散开。
“永颐郡主也在这里。”旁边一个虚弱又温和的声音传来,凌希惟闻声望去,只见德妃正从八人所抬的肩舆之上走下来,面上带着柔软的笑容,双眸注视着自己。
宫中至少要嫔位以上才可有肩舆,德妃是四妃之一,又身子柔弱,皇帝早就赐了肩舆给她用来代步。
凌希惟转过身来,对着她行礼道:“德妃娘娘。”
德妃搀扶着宫女的手,缓缓地行到了凌希惟的面前,微微一笑道:“早听闻郡主和依兰公主姐妹之情,感情颇深,今日一见,真是名不虚传。”
想起和依兰的姐妹情,凌希惟亦是发出内心的微笑,感叹世事的变化无常,她如玉的面容展开一点笑容,轻轻的点头道:“我和依兰是表姐妹,自然是会有情分在此,今日也谢谢德妃娘娘为姨母开口说话。”
德妃只是缓缓的一笑,望着前方的花圃道:“凤仪殿中此时人员繁多,永颐郡主不如陪本妃先行走一走。”
凌希惟听她话中有话,又觉得今日德妃无缘无故出手相助,显得有些突然,虽然说太子和四皇子一直是属于对立的两人,但是这么多年来,德妃都未曾出手助过太子或者为太子争取什么,何以今日出来插手干预了皇后的事。
心中存着疑惑,凌希惟自然是点头,和德妃朝着前面的百花园行去。
百花园里绿荫森森,繁花似锦,茂密的树丛之上有鸟儿不时传来啾啾的鸟声,欢快悦耳,像及了一首动听的歌曲。
德妃与凌希惟走在精心挑选过的晶石铺设的小路上走着,德妃目光在左右的花儿身上停留,轻笑道:“如此暖和的天气,走在花鸟之间,真是心情舒畅之事。”
凌希惟笑了笑,却是没有接话,她与德妃之间也不过是一面之缘,要说相谈甚欢,只怕是有些过了。
此时尚且不知道德妃的目的,她更是不会轻易开口,要知道,当你不清楚对方究竟是敌是友的时候,沉默比多话要好的多。
德妃也不在意凌希惟搭不搭话,她十分惬意的欣赏着周围的一切,侧过头来,含笑的望着凌希惟,温和道:“永颐郡主的戒心很重。”
凌希惟微微一笑,“方才德妃说了,景色如此之美,让人心情畅快,我便认真欣赏百花园的美景,未曾料到给德妃留下此等印象了。”
德妃摇了摇头,嘴角浅浅勾起,“其实你这么做,也没错,毕竟宫中人人都勾心斗角,说话行事小心为上,才是生存的必要之道。本宫只是告诉永颐郡主你,我并无恶意。”
凌希惟眸子里噙着一抹微笑,樱唇微启道:“今日德妃出手相助,你也有得益,不是吗?”若说皇后是祭礼上的大赢家,那么德妃也是获得了一定的利益。她没有出手安排任何事情,亦也未曾开口说过几句话,但是安贵妃倒台后的和皇后一同协理六宫职权落到了她手上。
德妃望着凌希惟,眸子里漾着一点点动人的笑容,额头仿佛雪山雕砌,白的冰似,毫无血色,她继续朝前走着,目光望着前方,道:“你说的没错,这摄理六宫大权落到了我的手上,是今日所有事情中唯一让永颐郡主觉得意外的一件事了,是不是呢?”语毕,德妃便停足了到一株君子兰前,手指在那兰花上轻轻的抚摸着,“永颐郡主策划的这一场东宫吉兆,凤凰啼血,以本宫在宫中数年,见过无数争宠手段的资历,也不得不说,其设计大胆而机敏,让人无从想到是人为而成。”
凌希惟并不否认这件事是自己所为,面前这位德妃,看起来清淡淡薄,实则有一双锐利的双眼和敏慧的心,被她看穿这件事,也不是意外之事,她淡淡一笑道:“德妃娘娘不就看出来是人为了么?”
德妃细长的手指轻轻的一折,拈了一朵雪白的兰花在手中,浅笑道:“虽然不知道是如何设计的,然而这宫中知道是人为的人,并不少。你知道吗?在这后宫中活了许多年,就再也不相信什么巧合了。”她将花放在鼻子下轻轻的一闻,面上露出十分欢悦的笑容,淡淡的烟眉舒展开来,复又道:“只是别人不信,我不信,都没有关系,关键是陛下相信了,它便是真的了。”
一句话轻渺如那幽幽的兰花香,却道尽了后宫女子的无数心酸,呆的久了,也就不相信巧合了,因为这后宫里的巧合,大多数都是害人的,又大多数都是人设计的,巧合这个词语,含着无数的血泪在其中。
凌希惟心里微有感触,颔首道:“德妃娘娘见解不凡,凌希惟受教了。”
德妃拈花一笑,清浅道:“你不必对我心存戒心,帮皇后娘娘,我自有我的道理。让你陪我出来走走,是因为看到你,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她回过头,目光注视着凌希惟,那轻轻的眸光里带着一种怀念和回忆,还有一些贪恋牢牢的锁在了凌希惟的面庞上,即便凌希惟这么多年,已经学会了去识人眼神的真假,然而德妃的目光依然让她觉得是真心而发的。
她被那样的目光看得久了,也有微微的不适,淡笑道:“德妃娘娘的故人必定是身份高贵之人。”
被凌希惟这么一说,德妃仿似从梦中惊醒一般,她收回眸光,面上的表情带着一点回忆的欢愉,点头道:“我识得她的时候,比你现在的年纪还要小上一点,看到你,我便想起她,可惜岁月无情,芳华之年,她便香消玉碎了。”
凌希惟心里有着一瞬的疑惑,德妃刚开始与她说似故人的时候,她并不曾在意,以为她只是随口说过,然而德妃却在接下来透露出其他的消息。让她隐隐有了一种猜测,她抿了抿唇,有点迟疑自己的猜测,而德妃已经缓缓的开口,目光停在手中洁白的兰花之上,“你不需要猜测了,本宫所讲的好友便是你的母亲蓝悦熙。”
果然是如此,昔日与德妃关系十分之好的人,又已经故去的人,便是蓝悦熙了。如此一想,以前觉得有些疑惑的事情,顿时便解释了开来,为什么德妃会在安贵妃失势的时候不留余力的去踩一脚,又在皇后一事上拼尽全力的去帮忙,自然是好的。虽然现在安贵妃已经被幽禁了,然而陈淑妃这次没有掌权,必然不会甘心,又因为陈淑妃对凌希惟心有不满,她要想下手,不会挑德妃先开刀,首先便会选择刚出冷宫的皇后了。
德妃今日邀她来说这些话,其实就是因为看穿了今日这一切都是由凌希惟设计的,比起依兰和还在冷宫的皇后,凌希惟的心思更深更沉,要想和皇后结成联盟,必定先要让凌希惟放心才行,德妃显然也不想有凌希惟这样的对手。
德妃在后宫与世无争,她唯一担心的就是她的子女。
凌希惟抬头望着一只只在树枝上跳跃的小鸟,从此以后,章滢才是生活在这金丝笼一般皇宫里的鸟儿,如何避开暗中之手,争取在鸟笼里活的更惬意一点,是依兰和姨母在这后宫里生存必须自己做到的。
她今次出手帮忙,并不是要事事都要牵扯进来,而是因为这件事涉及了蓝家和自己,牵涉到自身,不得不插入到后宫中的事情,未曾想到给德妃留下这样一个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