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画试,实则为书院小测之一,意在让书院学子全面修习,不偏颇课业。
而今年,延熙帝刚好有空,便决定亲临书院主持比试。除了禁足在院的穆铮外,所有学生都要参加,不得以任何借口推脱。
这可愁煞韶乐。
纵观书堂所有学生,似敦仪和李静姝那样尤不擅心丹青之人,因常年受熏陶,多少也能拿出个把画作,而她……
低头瞅了眼宣纸上的几团涂鸦,倒抽凉气,心口一阵绞痛。
书桌前头,丹青先生窦明阳跟她一块直抽凉气。
刚看完萧谦和裴泽的画,本还手痒得紧,打算下学就回去画上两幅过瘾。可现在……山羊胡子一抖,翻起个大大的白眼,直接昏倒在地。
幸亏岑懋此时恰好在书堂陪郭院首下棋,萧谦和裴泽便一人架一条胳膊,帮忙把窦先生扛过去。
“九妹妹这是画了什么,竟能把窦先生吓成这样?”敦仪反手抵唇,凤眼斜出一丝轻蔑。
因知晓母亲已着手准备与舅家商讨亲事,为了在大表哥面前挣个好表现,她最近性子已收敛许多。即便仍瞧不上韶乐,但已不会再像之前那样骂骂咧咧,甚至大打出手。
韶乐的脸轰然烧着,抬手把画挡严实,叫敦仪瞧了个空。
边上裴蓉偷摸溜过一眼,极力维持脸上常色,一门心思全灌注于笔尖。
心底暗嘲:还真是除了脸蛋外别的完全一无是处,顾先生那么通透的人,日后定能回过味来,知道哪个才是珍珠,哪个才是鱼目。
“七公主何必话里带刺?”李静姝重重将笔摔在笔山上,不屑道,“我怎么记得去年,这最后一名可是花落您头上。窦先生瞧了您那小鸡啄米图,不也犯了心悸么?”
敦仪手一抖,即将画成的牡丹就这么毁了,顿时怒火中烧。
她的确无心学业,可因大表哥喜欢这些风雅之事,她愿意从头开始学。且自去年讨了个末等后,她也苦练了许久,只为今年能一洗前耻。这厮竟还咬着旧账不放,她有点忍不了。
但还是要忍。
“什么小鸡啄米图,我画的明明是鹰击长空图!是鹰!鹰!”敦仪从齿间挤出几个字,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分明。
裴润猛然抬头,恍然大悟:“合着表妹你画的是鹰啊!我一直以为是斑鸠来着!”
敦仪才换好新纸,正准备压镇纸,手一快,滋啦撕毁一张。
忍住!一定要忍住!
“怎么?连二表哥的眼神也不好使了?要不请三表哥替你号号脉,别等回头真瞎了才开始后悔!”
而那厢裴淳正捏着下巴出神,嘴里嘀嘀咕咕:“原来是鹰啊,不应该呀,黑不溜秋的,我怎么记得是乌鸦呢……”
“噗——”
李静姝乐得差点钻桌子底下去;韶乐不敢大声笑,捂着嘴巴偏头看向窗外,表情很是精彩;就连一本正经的裴蓉也不禁抖了两下肩。
忍,忍,忍……不住了!
“你画的才是老母鸡!才是斑鸠!才是乌鸦呢!”书桌一掀,笔墨纸砚噼里啪啦朝四面飞出。
裴蓉离她最近,从头到脚被泼了一身的墨水;双生子因常年与书院各先生斗法,动作比猴还灵敏,早早就闪开去;韶乐虽然反应慢半拍,还好有李静姝在,拉她躲过所有不明物。
笔墨纸纷纷落地,而那方澄泥砚台却在半空划出一道浊色痕迹,径直飞向门口。
砰——
“啊——”
一身穿牙白色直裰的人跟纸片一样凄惨逶地,昏倒在萧谦和裴泽脚尖前。
是孟良平。
他今日来书院报道,刚打郭院首的书房过来。本还在纠结进门后要怎么跟大家伙打招呼,才能既不失礼节,又展现风度,结果就这么被砸晕在地。
别说风度,就连风儿都没有。
裴泽抬眸看向书堂,敦仪同他对上眼,心虚地抖了一抖,他立马了然,脸色当即沉下。奈何她的正派亲哥哥都没说什么,他这个表兄也不好越矩,默默俯身,同萧谦一块把这“病人”也扛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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