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燐走进房间,看到夫人躺在床上,宠溺地看着刚刚出生的女儿。
“夫人辛苦了。”唐燐看着夫人和女儿,温和地笑道。
夫人点点头,虽然有些许疲惫,但依旧满脸幸福。
唐燐笑笑,随后摸着胡须,思忖了一会,才说道:“记得你梦见麒麟入怀,本以为会生个儿子,不想居然是女儿,真是圆了我想要个女儿的心思。看,她多像你,古书云:’仪容恭美曰昭’,不如,就叫云晞吧。”
巧了……
晋阳城外,天行山巅,一个白衣书生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看着冉冉升起的太阳,若有所思。从那纯美的日光之中,他看到了白驹过隙般的片刻未来。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顶上麒麟骨,额前朱砂漆。丹青画眉染,兵甲定戎狄。安安唯此念,恒恒永不移。”
书生轻轻吟诵着由心而发的古老诗歌,竟是有些感概地笑了出来:“这个时代的救世主,竟是个绝世美人?当真是天意难测啊。不过,茫茫入海,该如何找到她呢?”
烟花三月,正是踏青的好时节。达官贵人们大多也选择在这个时节举家出游,共享天伦之乐。
晋阳城也是如此,虽说帝国最近一直在北征汉水国,但战火毕竟还没烧到晋阳。近日唐燐也得了空闲,陪家人一同到天行山春游。
“爹爹,今天怎么有空陪我们出来玩啊?”云晞一路上跑跑跳跳,活力十足。此时,云晞已经九岁了,但看个子,却和二哥唐元师差不多高,一开始,唐燐和独孤夫人只道是女儿家长的快些、早些,到了后来唐燐心里却隐隐有种感觉,自己这个女儿,不一般。
唐燐宠溺地看着云晞,笑着回答说:“陛下赐给你爹爹一个长休,所以就有时间了啊。”
一旁的大哥唐元建轻声嘟嚷:“还不是父亲劝谏皇帝停止北征,结果那皇帝反而把父亲的职务给革了。”
二哥唐元师连忙拉了一下大哥的衣袖,说道:“大哥,别乱说!”
云晞似懂非懂地问道:“那爹爹今天要带我们去哪里玩呢?”
唐燐看着不远处的天行山,缓缓说道:“今天爹爹带你去山里玩,尝尝甘甜的泉水,还有山里的野物,顺便呀,再找个个道士算上一卦。我听人说,这里有个无玄道长,极为灵验。”一听要算卦,云晞开心的笑了起来:“太好了,早就听二哥说算卦的挺好玩的,今天终于可以让我也试试啦!”
一直在旁边的孤独夫人苦笑道:“云晞,安生点。女孩子得文雅些,不然日后嫁不出去的。”
云晞撅着嘴,一脸不满地说道:“我才不要嫁人呢!”
云晞那稚嫩的小脸上闪烁着威武的英气,活脱脱像个将军,这小表情着实把一家人都逗乐了。
“好好好,我们云晞啊,以后要当大将军呢!走吧走吧,去山上吧。”
唐燐抱起云晞,笑呵呵地朝山上走去。刚才那若有若无的英武之气,更让唐燐确信,自己这个女儿,很有可能跟一则童谣有关。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顶上麒麟骨,额前朱砂漆。丹青画眉染,兵甲定戎狄。安安唯此念,恒恒永不移。”
童谣往往上应天谶,如果真的应在云晞身上,那便戎狄可定,天下太平就不远了。
就这样一路跋山而上,很快便走到一处道观。
唐燐指着那道观的牌匾笑道:“云晞,匾上的字可都认识吗?”
云晞点点头:“嗯嗯,都认得。是'无玄观'三个字。”
唐燐满意地点点头。
突然,云晞鬼使神差般都缓步走向观内,似乎是被什么感召着一样。而唐燐本人,也有这种感觉。
因此唐燐见状,不但没有阻止,反而镇定地说道:“元建照顾你娘,元师去打点野物回来。我跟云晞进入求签。”
“是,父亲。”元建、元师领命而去。
唐燐循着云晞的脚步,缓缓走向这奇怪的道观。
“晋阳王与令爱亲自驾临,所为何事?”
一个空灵的男声缓缓传出,使得唐燐心神一震。唐燐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他拱手做礼,道:“今日只有求签之人父,并无问卦之晋王。”
刹那间,一个道人打扮的男子便出现在云晞面前。他披头散发,看不清面容。但一身白衣却让人眼前一亮。
那男子对着唐燐拱手道:“贫道无玄,这厢有礼了。”
这时,云晞看着这个素未谋面的道人,却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无玄把目光投向云晞,四目相对,隐隐间便注定了许多事情。
“果然,是你!”无玄细细观察,果然,这个女孩就是自己苦苦追寻的那个!
唐燐笑道:“久闻道长仙名,不才敢为自己和小女各求一卦。”
无玄淡淡说道:“令爱命格奇特,骨相非凡,不可轻传。”
唐燐尴尬一笑:“不妨,事后在下必有重谢,望道长明示。”
无玄无奈地说道:“既然如此,贫道便明言了,令爱顶生麒麟之骨,日后必成奇功,只是,疾不可为啊!”云晞似懂非懂地说道:“大哥哥,你说的话我记住了,疾不可为。”
唐燐也微微点头:“多谢道长。我定会劝小女凡事从缓。毕竟欲速不达的道理,在下也略懂些的。那再请道长为在下相面,如何?”
无玄继续说道:“至于阁下,恕贫道直言,阁下之面,不过公侯。阁下之背,贵不可言。”
无玄说完这句话,便化作云雾消失了。
唐燐带着云晞走出道观,跟家人一起享受了一顿山林野味。
可奇怪的是,回去之后没多久,唐燐便生了怪病,整日卧床不起。
一开始,云晞还想着,等父亲病好了,可以再带自己去那道观找那位算卦看相的白衣哥哥,可谁知,唐燐这一病,就是七年。
七年了,唐燐的病也是越发的沉重了。头两年,唐燐还能勉强下床,走动走动,甚至还给皇帝写过奏表。到了后来,便卧床不起,从那时起,两位兄长便扛起了家中事务,而云晞则跟母亲一起照顾唐燐,空闲之时,还会按着父亲的藏书偷偷习武。
说也奇怪,唐燐病了没多久,府中庭院的枯树上就来了一只黑鸟,这黑鸟不飞不鸣,每日只是枯坐。仆役们都说黑鸟不祥,可任凭他们如何驱赶,那黑鸟依旧不动如山,混如铁铸的一般。日子长了,仆役们便也不管它了。
这年初秋的一个清晨,云晞端着唐燐刚喝完的药从病房中走了出来,刚到廊下,便迎面遇上大哥和二哥。
大哥唐元建问道:“三妹,父亲可好些了?”
云晞摇了摇头:“近几日精神越来越差,头发也白了不少。父亲刚刚睡下,你们还是别进去了。”
唐元建懊恼道:“唉!如今皇帝瞎折腾,奸臣也四处弄权,闹得天下大乱!无数百姓流离失所,现在都涌入晋阳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