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室山下，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而来，拉车的马一黑一白，昂首扬尾，形容矫健，一看就不是凡马。

再往前的路更加陡峭，不是马车可以通行的样子。两匹马走到山脚下，虽然没有人驭驶，但还是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东方不败撩开车帘看了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回身将马车里躺着那位横抱起来，然后一个轻跃跳到了马背上。被选择的小雪龙愉快地打了个响鼻，炫耀般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超光。

将两匹马解下来，又将怀中的人扶正，仔细地替他围上了披风，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东方不败无奈地道：“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带着不省人事的林平之，东方不败不敢快走，到达少林寺时太阳已经偏西。庄严的古刹山门大开香火缭绕，匾额上“少林寺”三个大字苍劲有力，让人忍不住心生敬畏。几个光头的小沙弥认认真真地清扫着地上的落叶，神情无比专注。

少林寺来过许多人，却从未有过这样奇怪的组合：两个顶好看的人共骑一匹马，前面那个白衣公子双目紧闭，似是睡着了，被后面那个红衣公子牢牢揽在怀里。他们的身后，另一匹马无人牵引，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一个穿着蓝色僧袍的小和尚迎上近前，问道：“阿弥陀佛，施主在此驻足，所为何事？”

东方不败浅笑道：“东方不败前来拜山。”这句话他用上了几成内力，音量不高，却清晰无比地回荡在整个少林。

小和尚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几个小沙弥也抄起了扫帚，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下一刻，一群拿着棍子的少林武僧匆忙赶了过来，满脸警惕地将东方不败围在中间。

东方不败有些无奈，再次扬声道：“本座远道而来，方证大师可否出来一见？”

“阿弥陀佛，”话音刚落，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东方教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东方不败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矮小面容削瘦的老僧缓步而来。这老和尚慈眉善目步履缓慢，看起来似乎毫无内力，东方不败却不敢掉以轻心。

“方丈。”众僧见他过来，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恭敬地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方证大师安好。”有求于人，东方不败说话客气了许多。

方证大师还了一礼，问道：“不知东方教主驾临，有何见教？”

东方不败扫了一眼围住他的武僧，道：“本座没有恶意。”

方证大师迟疑了一下，道：“既然如此，东方教主不如入内一叙。”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东方不败微微一笑，将林平之稳稳地背在背上，大踏步向庙里走去。方证大师在前引路，徒留一群武僧在原地面面相觑。

“这位是……”方证大师颇为好奇地问道。人人皆知日月神教东方教主不喜旁人近身，今日却背着一个少年孤身来到少林，委实奇怪至极。

东方不败脚步一顿，道：“这是我神教左使。”

方证还是不解，却也没有追问，引着东方不败进了一间禅房。

小心地将林平之放在房间里唯一的榻上，东方不败随手拽了一个蒲团坐了下来。方证大师坐在他对面，中间是一个小小的桌案，其上放着一壶茶，香气氤氲，让人不知不觉间放松下来。

“冒昧打扰，”东方不败从一直背着的包袱里拿出两个盒子，“些许薄礼，聊表歉意。”

说着，东方不败将盒子一一打开。方证怔了一下，见一个盒子中放的是一串混以沉香木的菩提子念珠，另一个盒子中则是一部手抄古经，封皮上写的是梵文，识得乃是《金刚经》，不由得一阵狂喜。他精研佛法，于《金刚经》更有心得，只是所读到的是东晋时高僧鸠摩罗什的中文译本，其中颇有难解之处，生平渴欲一见梵文原经，以作印证，但中原无处可觅，此刻一见，当真欢喜不尽。

瞬间的失态后，方证大师又恢复了平静，“无功不受禄。这样贵重的礼物，老衲愧不敢当。”

东方不败道：“大师不必客气，本座前来，自是有事相求。”

方证大师侧头看了看林平之，忽然明白了什么，合十躬身道：“阿弥陀佛，既然如此，老僧便收下了，得此宝经，感激无量！”

他恭恭敬敬地伸出双手，将那部梵文《金刚经》捧起，然后取过念珠，念珠入手，便闻到一阵香气。方证说道：“敬谢东方教主厚赐，实不知何以为报。”

“想必您也猜到了。”东方不败垂眸道，“前些日子我教左使练功出了岔子，不慎走火入魔，想请您出手救治。”

“这位左使，就是福威镖局林少镖头？”方证问道。

东方不败诧异地挑了挑眉，“您知道他？”虽然上次福州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可少林寺超然世外，不像是会关心这种消息的样子。

方证笑道：“前些时日定静师太前来礼佛，对林少侠赞许有加。”

“原来如此。”东方不败点了点头，觉得定静没有白救。

方证笑意渐敛，道：“我佛慈悲，林少侠又与佛门渊源颇深，于情于理老衲皆应出手相救。但正邪不两立，若应了东方教主的请求，少林恐怕无法向武林同道交代。”

东方不败道：“你待怎样？”

方证沉吟片刻，道：“林少侠人中俊杰，侠肝义胆，若能拜入少林门下，也是一桩美事，老衲再出手，便是名正言顺，武林同道也会谅解。”

“他生是本座的人，死是本座的鬼。”东方不败直视着方证大师，眼中锋芒尽显，“佛门圣地，本座不愿妄开杀戒，却也不会任人揉捏！”

语毕，东方不败气势全开，狭小的空间中杀意弥漫，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方证大师坐在原地，犹如屹立风暴之中的礁石，岿然不动。僵持片刻后，方证大师叹了口气，主动结束了这场无谓的争斗。“东方教主杀气过重，于人于己都不是好事。不如留在寺中听上三年佛法，三年之后，老衲自当放教主离去。”

方证大师有自己的考量。林平之他自然会救，要求也不能不提。若东方不败答应，至少能为江湖换来三年的和平，若他不答应，少林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不过方证大师也没有抱太大希望，东方不败作为一教之主日理万机，怎会心甘情愿留在少林三年？

东方不败反问道：“本座留下，你便会出手救治？”

方证颔首，“那是自然。”

“本座答应了，”东方不败展颜一笑，“还望方证大师言而有信，尽心尽力。”

――否则，不惜代价，本座定要血洗这千年古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