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的孩子。”
从始至终他们俩都处于彼此误会彼此争斗的状态下,方持渊认定那是汉人皇帝的孩子,死了罪有应得。他哪会懂得淮欢身为母亲,她心疼自己孩子的痛苦,不管孩子的父亲是谁,他都是淮欢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等郎中来,给你检查一下伤口,然后我便送你回宫去。”
房间安静了很久,才终于响起方持渊的声音,他忍不住让淮安就这样伤着,但也明白她来自己府里已经是很危险的事情,若是呆的太久,恐怕会惹人怀疑。
到那个时候,他们一家三口都保不住。
其实这倒不是方持渊贪生怕死,只是他在用他的方式保护他的家人。他不肯救小皇子,也不是他心狠手辣,只是他在以自己的方式来辨别是非对错。
淮欢昂头看着方持渊,忽然觉得他离自己好遥远,从前那个****夜夜陪在她身边,帮她采摘草药,替她试药中毒,凡事都挡在她身前的那个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冷漠了,她那么苦苦哀求着他,他竟然不为所动。
忽然,淮欢笑了,昂着头,眼泪残余在脸颊,嘴巴裂的很大,笑声飞扬,传遍屋子的每个角落,原本白皙的牙齿还残留着方才呕出的血渍,她一边笑,一边用嘴凌厉的眼光看着方持渊。
“你当真不救?就算我怎么求你,你都不会救?”
只是她一想到自己的孩子就觉得不舍得,所以笑着笑着,她又忍不住问出了声。
可是方持渊却连犹豫都没有犹豫,冰冷着一张脸,缓缓吐出几个字来。
“不救。”
他绝对不会为了那个狗皇帝的孩子去冒险。
方持渊的话,就像一股自头顶俯冲向下的冰冷水焰火,它们不动声色地灼烧淮欢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终于,心里的最后一点希望也死了,连带着一起死去的,还有淮欢对这个世界的留恋和她残破的灵魂。
踉踉跄跄地起身,她渗人的笑意没有减少,还伸手将眼角的泪擦去。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脚步刚踏上离开的门槛,忽然听见身后的男人,带着低哑哀痛的嗓音,颤抖着开口:“方淮也只有五岁。”他说这话的时候,好像是在提醒自己,但更像是在告诉淮欢。
她总说他和汉人皇帝的孩子年纪还小,但他们的方淮,也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啊。
淮欢身子一颤,像是被雷电霹了一般愣在原地,方淮……自从自己怀孕以后,有多久没有见到他了?
“你还记得方淮是你的孩子吗?你眼里除了那个汉人皇帝还有别的吗?”
淮欢此刻浑身冰凉,好不容易弄干了身上的水,可心里的水却越压越多了。想起自己的大儿子,却也不过只有五岁的年纪,****守着没有母亲的家里,活的何等痛苦,是她不够格做这个母亲,是她伤害了孩子的心,都是她不好。
可是……淮欢顿了顿,终于忍不住开口:“方淮还有来爱他,但我的小儿子,他的父亲不爱他,宫里的人欺负他,他只有我一个人的爱,没满月就要被人家烧死,他岂不会太可怜了些?”
淮欢的这些话里,方持渊没听出别的,只觉得她这样说的意思,无非就是在她的心里,方淮远没有她和汉人皇帝的孩子重要。带着这样的误解,方持渊心里的怒意和屈辱越来越深厚。
“是啊是啊,你的小皇子太可怜了,淮儿你却可以不管不顾。”方持渊情绪有些激动,他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门口那飘飘摇摇的身影,继续低吼着开口:“自从进了宫,你就一点点的改变着,到现在,除了那狗皇帝你就谁都不认了,你为他生孩子,陪他打猎,照顾他生病,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知不知道自从听到你怀孕的消息,我心里有多难受吗?我一直安慰自己说你不会变的,你会永远是我的小淮欢,可是我发现我错了,那个狗皇帝给了你荣华富贵,给了你锦衣玉食,你就什么都不在乎了,只知道享受生活,只知道让自己幸福,完全忘记了当初进宫的目的!忘了我们族人的仇恨!”
方持渊异常激动,他扯着嗓子低吼,血红的眼睛终于忍不住喷出眼泪,额际青筋暴起,挥袖起身间掀翻了桌上茶盏,心口气的起起伏伏安静不得。
他说的话虽然过分,但淮欢已经哭不出来了,她的心死了,他这样误会她,无非也只是在她已经死去的心上在刺两刀,没有感觉的。
自己在那深宫活的那样辛苦隐忍,到了他的嘴里,竟不堪成了这样。
已无可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