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旁边茶馆的老板娘才替外头的客人倒了热茶,抬头发现旁边书店里有一对老夫妻相携着走了出来。
老先生似乎眼睛不方,要身边的妻子扶着他,他才能试探着往前。
看他们牵着手慢慢地往前走,老板娘花生也顾不上吃了,她看着他们两人的背影,总觉得眉眼有些熟悉。
姜照一鼓起勇气,牵紧李闻寂的手走在长街上,一开始她十分紧张僵硬,很怕别人看她,可慢慢的,她却又逐渐放松了一些。
这一路上,没有多少人真的去注意她的脸,因为年轻或衰老的人在这街上有很多,他们不会知道她衰老的皮囊之下是一颗年轻的心,当然,他们也不会在意这些。
路过行道树下,单薄的叶片落在他的肩上,姜照一伸出手才要拂落,可指腹才触碰有些发黄发枯的叶片时,它竟然在顷刻间就恢复成翠绿的颜『色』,根茎脉络犹如网织,生机尽显。
“怎么了?”她骤然停下脚步,李闻寂也停在原地。
“我只是『摸』了一片发黄的叶子,”
她回过神,望着他的侧脸,“它就忽然变绿了。”
李闻寂却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他面上仍是样温和冷静的神情,只是听她的声音,他仍不由弯了弯眼睛,“忘了吗?你拥有了我‘泽生’的全部能力。”
泽生,泽被万物,生机不腐。
穹泽花拥有了他的一缕泽生,是数百年常开不败,而她在云海里继承了他留存在只缦胡缨金玉镯里所有的泽生之息,她也就身具了令草木焕发生机的能力。
姜照一当然没有忘记这些事,但自从她醒来,就一直把自关在屋子里逃避外界,不愿意用这样衰老的模样示人,她当然也就没有识过融进自血脉里的泽生,究竟赋予了她怎样的能力。
“好神奇……”她在树下,在摇晃的树荫里,仔细凝视手掌里的片绿叶,半晌才开。
出了一趟门,虽然也没有走很远,只是去了附近商场里的超市,但姜照一明显变得开朗一些了。
她推着堆满零食的购物车结账时,引起了一些别样的目光注视,他们大约也是没有过这么爱零食的老年人。
在一楼的『奶』茶店买『奶』茶的时候,她在一堆年轻人里头,挺直腰杆,理直气壮地要了一杯草莓芝士果茶。
“要加冰。”她在店员的注视下,郑重其事地叮嘱了一遍。
李闻寂就算形貌已老,但他优越的骨相轮廓,加上双墨绿剔透的眼瞳,也是引起诸多好奇的目光注视,店里许多年轻人都在看他们这对老夫妻。
『插』上吸管喝了一,有点微咸又满是『奶』香的芝士『奶』盖入,冰凉的令她舒展眉眼,她牵起李闻寂的手,扶着他走出了『奶』茶店。
回书店后面的院子,贺予星已来了,他姜照一和李闻寂松了一气,忙迎上来,“先生,照一姐姐,你们去哪儿了?”
“去超市了。”姜照一指了指李闻寂手里提着的一大袋子零食。
在陌生人面前,她也许已开始学会自在一些,但在贺予星面前,她是有点想逃避,牵紧李闻寂的手,她侧过脸,有点想躲避贺予星的目光。
“我来拿吧先生。”
贺予星说着接过李闻寂手里的一大袋零食,也许是察觉姜照一的闪躲,他当即又道,“我现在去做饭。”
说完他就转身往厨房去了。
他能够明白姜照一的心情,也怕自会让姜照一不自在。
午饭后,姜照一在房间午睡,『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听了么声音,半睁起眼睛,她才在光线暗淡的房间里看清李闻寂的身影,他手里拿了一本书正转过身,她看他抬步要往外走,一霎清醒许多,她才要张提醒他往右走两步,不要撞灯笼柱上的玻璃灯罩,却他十分自然地绕过灯笼柱,也没伸手『摸』索试探,步履轻松地走了门。
她一下子坐起身。
或许是听了身后传来的细微动静,他脚步微顿,转过身。
两人之间静谧许久,姜照一望着他的双眼睛,半晌才找回自的声音,“你的眼睛,么时候好的?”
李闻寂握着书脊的手指微屈,一双眼睛褪去刻意的伪装,变得清澈许多,再不是副雾蒙蒙的,失焦的样子。
“你醒来天。”
最终,他坦诚道。
姜照一有点生气,“你为么要骗我?”
“我生怕你的眼睛和我的脸一样,要是永远都是这样的话,该怎么办……”
她赤着脚下床,完全没有意识自披散胸前的长发已然变得乌黑,一双手也已恢复白皙平整,“你为么要装失明?”
李闻寂闻声,他迈开步子走她的面前,将手里的本书放一边的桌上,随即对上她样一双漂亮的眼睛,“如果我的眼睛看不,你就不会躲着我。”
他知道,她最不想让他看她衰老时的模样。
天她醒来的时候,他才走卧室门,他的眼睛就已恢复,但她形貌衰老的刹,他决定让自继续“失明”。
屋内灯笼柱上的玻璃灯罩,是他故意撞倒的,手背的烫伤,也是他故意的。
要她可怜,要她心疼,
这样的话,她才会舍不得。
姜照一抿着嘴唇不肯说话,李闻寂轻叹了一声,伸手将她抱进怀里,他早已变回年轻的模样,窗棂缝隙里透进来的方寸光线落在他无暇的面容,他纤长的睫『毛』微垂,眼睑下投了浅淡的影子,他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姜照一,我会爱你,是因为于我而言,你就是这世上唯一值得的人。”
他的眼睛微弯起来,一双清冷的眼瞳里流『露』出了些蕴有温度的意,他是样专注地看着她,“这从来无关皮囊的好坏。”
姜照一趴在他怀里半晌,垂着眼睛也未显『露』多少神情,但是没一会儿,她就伸手抱紧了他的腰。
“我变老的时候,你也要一直记得把自变得跟我一样老,这样我们一起出去,别人就不会觉得我吃小草了。”
她的声音小小的。
“好。”
他轻声应。
她大约是发现自已变回来了,在他怀里抬起头望他片刻,忽然伸手搂住他的脖颈,亲了他的嘴唇。
李闻寂有一瞬发怔,随即将她抱一旁的木桌上坐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撑在桌案上,就么俯身回应她的亲吻。
她抓着他的手腕时,弄掉了他衣袖上的袖扣,坠落在地上的声音清晰可闻,可神明冷白的面容沾染薄红,只顾亲吻他的妻子。
晶莹冰冷的白雪沾了红尘,染了情/欲。
终究要在这春日里彻底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