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春来,春又迎夏,眨眼便是来年六月。
柳边深院,燕语如翦。
倚墙的葡萄架上郁郁葱葱,缠绕着茂盛的藤叶,其间冒着一颗颗或青或紫的葡萄,霎是好看。
葡萄架下搭着一张藤榻,身着翠『色』襦裙的少女正午后小憩,怀中抱着的雪狐亦慵懒阖眸,一大一小均睡得酣畅。
阳光透过枝叶洒落,投散少女的裙摆,细碎似星光,熠熠而动。
荔枝旁轻轻打扇,其余丫鬟们经过时,都不约而同地放轻脚步,唯恐惊醒这舒逸美好的一幕。
待出了后院,桂圆才敢稍大声讲话,拂绿道:“拂绿姐姐,二公子又来了,前厅等着呢。”
拂绿颔首,并未知会谢渺,而是穿过半圆型拱门,往前院而。
一路上庭院小巧,风景媚,不再是崔府熟悉的层台累榭,而是截然不同的江南秀气。
此地是谢氏城西为谢渺购置下的府邸,半年前谢渺带着仆住了进来。每月总有几,崔慕礼会亲自带礼上门拜访,但谢渺没搭过他。
说起来,崔慕礼虽仍是五品官阶,但他表现出『色』,深得圣上与罗尚书看重,刑部乃至整个朝堂都是风头无两。
即便如此,他未婚妻谢渺面前亦有吃瘪的份。说不见便是半年都不肯见,他还没资格生气,隔几日便得来献殷勤,盖因这婚事是他强求来的。
……真是又惨又痴情。
拂绿慨一番,踏入前厅,朝主座上的青年恭敬行礼,“奴婢见过二公子。”
半年过,崔慕礼旧伤痊可,愈加丰俊朗,气质沉淡。
他问:“你家小姐呢?”
拂绿道:“气炎热,小姐嗜睡,每日午后都葡萄架下小睡半个时辰。”
他眸中浮现淡淡笑意,似乎已见到那副画面,心向往之余,又克制地道:“我送了一篮挂绿,你用冰镇一镇,待会给消暑解热。”
拂绿悄悄往桌上瞄了眼。
挂绿是荔枝里最为稀罕的品种,据说即便是宫里的贵人,往往能分得到十几颗,眼下那桌上的满满一篮……
“二公子有心了。”拂绿迟疑地道:“但是小姐……”
崔慕礼是七巧玲珑心,怎能不白的未尽之言?无非是阿渺不会吃,最后都便宜了下人们。
他习以为常,道:“无碍。”
崔慕礼离后,拂绿掀篮子上盖着的薄布,盯着饱满新鲜的荔枝们,无奈叹了口气。
揽霞恰好踏进门,好奇地问:“二公子又送了什么好东西来?”
“一篮子挂绿荔枝。”拂绿将篮子递出,“拿冰镇着先。”
揽霞同样到咋舌,却没有多话,直接按说的做。
没过多久,谢氏派了嫣紫过来,叮嘱拂绿下月成亲时的细节——原本这该谢氏与谢渺亲自说,但谢渺态度消极,拒绝见谢氏,便能由嫣紫与拂绿两人代为传话。
拂绿得了话后,往后院,接过荔枝的活,替谢渺继续打起扇子。
不由端详起自家小姐。
少女肤若凝脂,眉目如画,睡颜静谧,左看右看,处处都精致得令人欢喜。
拂绿的视线转到搂着白饭,那双纤细白嫩的上。
依稀记得小姐刚离清心庵,回到崔府时,上长满了冻疮与薄茧,与揽霞心疼地落泪,小姐却十分淡然,吃苦亦甘之如饴。
拂绿毫不怀疑,若没有赐婚,小姐会清心庵落发,当个真正的出家人。
是不遂人愿,有二公子,小姐注定能嫁进崔家二房。
如今这双已恢复娇柔无暇,但小姐待二公子的态度却半年如一日,连讨厌都谈不上,根本就是熟视无睹。
再有一个月,他们二人便成亲了啊……也不知婚后是个什么模样。
拂绿心底胡『乱』想了会,忽见谢渺羽睫轻动,徐徐睁眼。
“小姐。”拂绿笑道:“您醒了?”
谢渺『色』仍有朦胧,懒洋洋地道:“几时了?”
拂绿道:“刚过未时呢,您再睡会吗?”
“不了。”谢渺坐起身,轻抚着白饭的小脑袋。它也半睁眼,撒娇地叫了声。
拂绿送了茶,“小姐,您润润嗓。”
谢渺喝了口茶,又拿过小杯子,喂白饭喝起水。
拂绿见心情尚可,小心翼翼地道:“小姐,方才嫣紫姐姐来过了。”
谢渺“嗯”了声,面『色』无波。
拂绿道:“二夫人说,下个月您与二公子便成婚,六礼中前五都已妥善,该准备的人和东西都准备好了,届时您跟着迎亲流程走就是。”
“至于平江那边的亲人,二夫人说得到回信,称谢家出了点事正自顾不暇,恐怕赶不及参加您的婚宴。”
“还有孟家那边,也是用了其他由搪塞。”拂绿道:“二夫人问,么替您京中认一门干亲……”
“无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