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琮哪敢说什么,何况他也看出谢平川是在维护他脸面,要不然他大可让人留着,心中再次生出感慨,这个男人看着冷漠不好相处,却当真是他平生见最好人。
当年他奉命来雍州城,那些官员哪个不知道陛下打得什么主意?他们感恩谢平川,自然不肯他来往,有很长一段时间,他说话没人听,是谢平川知道后,顺口提了一句“是为陛下做事,不必如此”,那些人才慢慢放下对他见,他日子也总算好了一些。
可以说没有谢平川,他在雍州城路就不会走得那么容易。
魏琮心中是感激谢平川,他这一生碰到许多人,他岳丈柳从给他银钱为他铺路,可以说没有他岳丈,他就没办法顺顺利利踏这条官途,可同样他岳丈给予了他能给予,也希望他能付出他能付出,娶女儿,为柳家光耀门楣,这就是他要报酬。
商人逐利,从不做赔买卖。
有那位大人,他于千万人中挑选了他,让他能有直青云机会,可同样他也需要他付出一定东西……他走这条路,走对了是无边繁华,走错了就是万丈深渊。
危险荣华并存。
唯独谢平川,他帮他从来不是为了从他身索取什么。
他明知道他存在是因为什么,也明知道让他举步维艰,他才能得更安心,可这个男人却没有选择这样做。
要么谢平川拥有绝对自信,他问心无愧,所以不怕陛下探子也不怕别人查到他,要么就是心怀悯人,无论哪一点值得魏琮对他心生钦佩。
可魏琮也清楚,虽然他感激谢平川,但也知晓他跟他这辈子只能为对立面,他心中不是不感慨,也不是不无奈,可这道就是这样,要爬得更高,就不能心慈手软。
他垂下眼睫,遮掩住内心法,人说明自己来意,“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我那不孝子做出那样混账事。”他语气诚恳且含着自责,“我也不跟侯爷打官腔,我来这雍州就是受了皇命,当初来雍州城,我也确调查您……只是我没到我那不孝子会听到,更没到这个混账玩意敢散播出去!”
他说话时候谢平川一言不发,等人停下声才语气淡淡地询问,“魏大人说完了?”
他神『色』语气一样平静,从前并无什么两样,却让魏琮一时看不明白他真实法,迟疑间,他正起身给人下跪,只膝盖才弯了一下就被谢平川出声阻拦了,“魏大人不必如此。”
谢平川放下茶盏,看着魏琮说,“早在多年前,我就已经大人说,我们是为陛下做事,魏大人有自己职责,谢某无可摘指。”
魏琮刚松了口气,便又听男人淡淡道:“只一点,魏大人于官途兢业勤恳,却也不该忘记家。”
他点到即止,但魏琮却忍不住又弯了几分腰,脸也再度『露』出愧『色』,此时愧『色』倒有那么几分真实,魏垣毕竟是他唯一血脉,偏偏这个儿子被养这副模样,若说他没有一点责任是不可能,“侯爷教训是,是我管教不严,日后我一定会好好管束那个混账玩意,等他什么时候能走了,我就让他去跟公子道歉,再让他去给忠武将军香。”
谢平川既不拒绝也不点,只是看着弓着腰魏琮说道:“不是小辈间吵闹,魏大人不必如此,起来吧。”
这便是揭此事了。
可魏琮却仍不敢松气,走到现在这一步,便是谢平川不发作此事,城中其余人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以后他在这雍州城只怕是更加举步维艰了。
有陛下那位大人估计也不会轻饶了他。
魏琮这会依旧一个两个大。
谢平川倒不知道他在什么,或是知道了也懒得管,只问人,“我来迟,不知道魏大人可用午膳了?若没有我便让人去准备下,魏大人也正好留下看看营中将士平日是怎么『操』练。”
若放在以前,魏琮自然不就会点答应,他在雍州城这么多年没来这个雍州大营,正好可以趁机看看这雍州大营实力,可如今……他只觉得谢平川每句话是在试探,他岂敢答应?
何况这种时候留下来,外那些莽夫估计能直接用眼神杀了他。“不了不了,下官今日官衙有事要处理,就不在这叨扰侯爷了。”
谢平川闻言也就没有多加阻拦,只点了点,又喊了一声桑岳,等人掀起帘子便交待他,“送魏大人出去。”
桑岳看了一眼魏琮,见他除了脸『色』难看一点,并没有多余损失,虽然早就知道以他家将军为人,这才是正常,但桑岳心下是有些来气,他右手大拇指食指不住摩挲,唇角也微微往下压,心已经盘算着等出了大营怎么不动声『色』地把这魏琮好好揍一顿了,可心中念刚起就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
是坐在主位谢平川在看他。
他眼中隐含警告。
桑岳抿唇他对视了一会,最终是在谢平川注视下低下,原先不住摩挲两根手指也慢慢松开了,便是心不甘情不愿,他也不敢忤逆他家将军,等魏琮来时候,他便一言不发板着一张脸请人出去。
约莫一刻钟,桑岳就回来了,他心有气,找了个人问了将军在哪后便径直朝大营最中心营帐走去,营帐外有握着长。枪站岗士兵,看到他来纷纷朝他拱手,桑岳这会满心不爽,略一颌首后便径直进去了,待看到已经在处理公谢平川,听他如往常一般道一句“回来了”,他忍了又忍是忍不住说道:“将军,您就这样放他了?”
“嗯。”
谢平川也不抬,继续翻着手中公。
“这也太憋屈了!”桑岳气道,“您在前线奔波『操』劳,他们倒好,坐享其不说,总盯着您指着您犯点什么错误好借机收拾您!”他越说越气,就连声音也忍不住高提了一些。
谢平川却依旧没什么变,他只是把手中公平放于桌子之,而后抬起点漆凤眸看向桑岳,问他,“那你说该如何?”
桑岳没就直接说道:“当然是重惩那姓魏!把这发生事传到金陵去,让皇帝老儿看看,我就不信他敢真您撕破脸!”
他大逆不道终于让谢平川皱了眉,他沉声喊人,“桑岳!”
明明只是轻飘飘两个字,却让桑岳心神立刻紧绷起来,他僵硬着脸往前看,黑衣男人只坐在那,一动不动,一字不言,却如渊渟岳峙一般,让人喘不气,也让人在他注视下忍不住弯腰低认错。
“属下……知错。”他也真低认了错。
他今年年岁也不算大,比谢池南大几岁,故去谢春行差不多,其实大营有不少他差不多大年纪人,他们家人死于战火之中,而他们能活到现在也倚仗谢平川夫『妇』,对他们这些人而言,远在金陵享受众人跪拜天子远没有于他们有救命之恩养育之恩安北侯更让他们信服依赖。
就像此刻,即使他心中仍旧有怨言,可在谢平川注视下,他却依旧肯心甘情愿低认错。
谢平川到底也舍不得责罚这些从小看着长大孩子,他看着桑岳沉默良久,最后却是叹了口气,他说,“便是没了魏家,也有李家、王家……何况陛下要也只是一个安心,我既问心无愧,有没有人盯着,又如何?”
“可是……”
桑岳是为他不平,但看着谢平川那张脸是抿住唇未往下说,只是眼眶却悄悄红了起来,他握紧拳,更咽道:“您这些年为大汉做这一切实在是太不值了!”
有很多时候,他心中忍不住滋生一个黑暗念,其让那狗皇帝忌惮他家将军,倒不如真兵临城下,掀翻这个王朝,真把这逆臣贼子名声坐实!
他们这些人必定是愿意跟随侯爷。
可他知道,侯爷是不可能这样做,这个男人心怀天下,悲天悯人,他不肯让外敌侵入大汉践踏这一片土地,又怎么会让自己为手持屠刀屠夫,让这些好不容易才拥有平静生活人再次流离失所?
谢平川平日总冷着一张脸,此时倒是在青年抽噎声中轻笑一声,“没什么值不值得,我既生于大汉,理应为大汉鞠躬尽瘁,何况我做这些,从来也不是为了旁人认可。”
他从始至终只是要护大汉安宁,不让敌人铁骑踏进大汉一步,也让大汉百姓不必再受战火侵扰。
至于旁人认可、尊重,重要吗?
不重要。
有明媚春光从营帐外斜照进来,谢平川又继续拿起了手中公,也不抬说,“好了,出去吧。”
“……是。”
没了先前来时愤怒不爽,此时往外走桑岳颇有些失魂落魄,等走到外就有一帮人朝他迎了来,“怎么样?侯爷怎么说?真就这么放那个魏琮?”
有人说,“我们提议那个法子,你侯爷说了没有?”
听到这一句,桑岳长睫微微一颤,却是摇了摇,周遭一帮相熟将士不由皱眉,“你怎么把这么重要事给忘了?算了,我去跟侯爷说!不能总让侯爷这样被人欺负!”
他们原着撺掇侯爷在家休息几天,一来侯爷一年百多天几乎无休,来就累,每天得来回跑,他们看着心疼,来也是让城中百姓其他官员心生恐慌,别以为他家侯爷没脾气,要真有一天,侯爷不管他们了,看他们怎么办!
那人说着就朝谢平川营帐走去,桑岳却握住他胳膊,哑声,“不必去了。”
“为什么?”
那蓄着大胡子将士一脸不解。
桑岳却只是看着不远处营帐沉默着,因为他知道男人不会也绝不肯这样做,对他而言,雍州甚至于整个大汉百姓是他要保护人,他怎么可能会用这样法子让他们心生恐慌?何况以他家侯爷『性』子,他也不屑用这样法子。
谢家人,骨子是有那一份傲气在,即使是那位故忠武将军也一样,他宁死也不肯跪匈奴。
“走吧,该『操』练了。”桑岳说着又看了一眼不远处营帐,即使隔得有些远,他也能看到那个如渊渟岳峙般男人始终腰背挺直低眉看着公,他抿了抿唇,到底什么没说,把身边人拉远了。
谢平川听着外动静,抬看了一眼,见人群逐渐散去才又垂下眼眸。他这一日从前没有什么差别,他仍旧平日一样处理公,『操』练将士,检阅果,神情也是一如既往沉默寡言。
直到外走来一个熟悉身影,谢平川才停下脚步。
彼时他正检阅完将士们阵型,又部下几个教指点了几处地方便回营帐继续处理事务,前阵子雍州隔壁闹了一群悍匪,那边知县写了求救信来,正好现在也不用打仗,他让底下人去练练手,也免得总是不动,荒废了。
忽然看见侯府下人,谢平川不禁疑道:“你怎么来了?”这么多年,家人很少来,每次来……他到什么,忽然变了脸,朝人那边大迈一步,跟着问道:“是不是家出什么事了?”
“侯爷放心,家没事。”
侯府小厮先是谢平川问了安,而后便在他注视下笑着说道,“是夫人,夫人让您今日早些回家吃饭。”
几乎是这句话落下,围观众人便瞧见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威名赫赫,即使于万千敌军面前也面不改『色』安北侯,他们大将军愣住了,紧接着,众人却瞧见一抹藏不住喜悦快速地涌男人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