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又起波澜(3)_月满前川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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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又起波澜(3)(1 / 1)

“赵同、赵括兄弟,年纪辈分都大过你爹,权位却在你爹之下。为此,他们从不把你爹放在眼里。他们的母亲在时还好,过世之后,三兄弟便搬了出去,对你爹也是爱理不理。”

“处理政事时,作为上官,你爹要支使他们,他们时常不愿配合。因为在他们心目中,继承家业的本应是他们,最终却不得不听命于年幼的侄子,所以他们颇有怨气。为此,你爹曾耐心与他们说明原委,想要消除隔膜,他们却依然故我。”

“那次战役归来后,许多人都提醒你爹,说是如果两位叔叔行为再不收敛,将来势必闯祸,拖累赵家。可是,你爹能怎么办?他们是长辈,自己是晚辈,只能委婉劝说。就算言辞再温和,每每提及,争执仍是在所难免,最后只得不欢而散。”

“为此你爹变得郁郁不乐,整日唉声叹气。有时又自责,说自己软弱无能,无法树立权威,所以亲人不和,实在愧对祖宗。”

趁母亲说话的间歇,赵武插嘴道:“这怎么能怪爹,这是上一辈订下的规矩,谁也无法改动。”

“你爹去世之后,我跟你三叔祖有了——”庄姬跳过“私情”二字,说道:“赵括是公族大夫,有权决定赵氏所有人的命运。他和赵同商量之后,决定将赵婴流放齐国。赵婴曾哀求他们,不要将他流放,只要不流放,他便跟我断了联系。可是,他们没有答应。”

“万一你们断不了,一旦事情败露,赵氏难免还是会受牵连。他们不同意,也是情有可原。”赵武推断道。

“是,他们也是这么说。”庄姬凄然一笑,忆起那个曾令自己怦然心动的人,至今仍有丝丝悸动。“临走前,赵婴再次恳求两位兄长。他说,‘如果我不走,三兄弟在朝,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无人敢欺侮赵氏。如果我走了,外人得知赵家兄弟不睦,定会趁机发难’。结果,两位兄长仍是狠心拒绝了他的请求,执意将他送上不归路。”

“这是三叔祖亲口对你说的?”赵武问道。

“一字不漏。”庄姬又道:“不是我偏帮,他跟两位兄长不同。他不好追逐名利,只想平淡生活,所以他树敌不多。”

“就算赵家兄弟不睦,如果无人制造机会,外人也无法发难。”赵武念念有词。

“是的,没有我的首告,栾书和郤锜也无舟可推。”庄姬自我解嘲道:“一切罪孽终归还是我作的。”

“难道是受三叔祖一番话的刺激,所以你要拼全力替他讨回公道?”赵武仍是想不透,为何要用如此决绝的方式报复自家人?跟某个人情投意合是爱,难道整个大家族大大小小之间没有爱?凭什么一种爱要凌驾于另一种爱之上,非要分出高下,非要决出胜负不可?

“错!”庄姬斜眼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心又凉了半截。“六军十二卿,赵氏三席——赵同、赵括、赵旃。撇开赵旃不说,他是旁支,能得到一席,全赖国君看重赵氏,格外恩赐。你爹早逝,你仍年幼,两兄弟入卿也情有可原。可是,他们仍不餍足,口口声声说,要把本就属于他们的赵氏继承人的身份拿回去。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这——”赵武预感到什么,他没往下说。

“我是你娘,我儿子的继承人身份岌岌可危,我能怎么办?就算我告诉身为国君的哥哥,也无法改变赵氏家族的决定。对赵家而言,我只是个身份尊贵的外人而已,继承人是何人根本不容我置喙。”一想到此,庄姬便委屈得想哭。

她忍住眼泪,继续道:“赵氏兄弟欺人太甚!他们为难你爹,把你三叔祖流放,最后竟把魔手伸向我儿子——”

“娘,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赵武冲过去,一把抱住庄姬,母子紧紧相拥,潸然泪下。

所有的谜题都解开了,尽管过程令人难堪。这不是普通母子交谈的内容,因为牵扯到母亲不堪回首、不为世俗伦理所容的禁忌之恋。本应深埋地底永久封存,却在这个本该满心欢喜谈论儿子成家的时刻,被剖析得淋漓尽致。

真相,是耸立北极洲海面巨大的冰山,眼睛所及的狰狞可怖只是冰山一角。许久之后的某日,隐藏在海底突兀庞大的冰体被发现,冰山全貌才得以拼凑完整。

“下宫之难”是晋灵公以来、日益壮大的卿族势力,与察觉到危机的君权之间,爆发的第二次大规模的冲突。在此之前是先氏的被灭。

“夷之蒐”时,晋襄公本欲任命“老臣派”为卿,先克提出“狐、赵之功不可忘”,就此改变赵氏、先氏、狐氏的命运。而今,狐氏远走狄国,先氏被灭族,赵氏几乎被屠杀殆尽。辉煌距离陨落,不足五十年。

晋景公于公元前600年继位,公元前581年薨。先氏于公元前596年被灭,赵氏惨剧则发生在公元前583年。顺着时间线一看,先氏被灭发生在景公执政初期,赵氏惨案则发生在景公晚年。这两件大案,成为景公政治生涯最辉煌的两次清洗。

先氏被灭是咎由自取,怪不得他人。继位之初,国君的重心是坐稳大位。接下来,便要掌握朝政,明确敌我,培养心腹,清除异己。先氏是作死,公然与外敌勾结叛乱,景公是不得不出手。否则国家动乱,国君之位难保。

赵氏是前有弑君嫌疑,后有风头太盛,独占风骚。恰逢内部不合,被人利用,落井下石。

六军十二卿时,荀家占据三席,与赵氏并列第一。假定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荀家,相信栾书和郤锜也会做出同样决定,对他们构陷嫁祸。晋景公也会用对付赵氏的办法对付荀氏。

所以,事件的本质在于——君权与卿权矛盾尖锐,君主要扬刀立威。赵氏不小心撞到枪口,再加各路人马轮番表演,共同成就。终于促成晋景公做出致命的决定。

抛却这些过于严正、血腥冷酷的政治逻辑,回归到事件本身,尤其是受害者赵氏身上,我们得到的启发反思会更多,更有意义。

赵同赵括兄弟,他们的确死得冤枉,因为他们真的没有谋反。然而,可怜之人难道真的完全无辜?或是他们也有可恨之处?

他们为自己出身尊贵,却不得不屈居在侄子之下愤愤不平。足见他们利欲熏心,鼠目寸光。

公元前622年,晋国四位重臣——先且居、胥臣、栾枝、赵衰先后去世。那时的他们,跟赵家出事时赵武年纪差不多大小,就算将嫡子的身份给到他们任何一人,也不可能任职入卿。

待他们长大成人后再想入卿,赵衰的庇荫仍在,或是早已人走茶凉?没有赵盾的铁腕,一家独大的就不是赵家,很可能是别的卿族。这些卿族崛起之后,还有赵氏什么事?

栾书久居下位,不正因为家世单薄无人提携?栾枝好歹也是文公时的六卿,他甚至连栾盾都庇护不了。赵盾一手遮天,栾盾也上不了位。反过来,如果是别的卿族如此霸道,赵氏的嫡子又能怎样?

毫不客气的说,没有赵盾在位时培植的势力党羽,赵朔死后,赵家不可能有三人入卿,绝对不可能!两兄弟在挤兑自己侄子时,可曾想过赵盾对赵氏家族的贡献?有功当赏,赵朔理所应当享受父亲为赵氏打下的江山。两兄弟眼红,是他们蛮不讲理。

再者,赵婴是他们的同胞兄弟。一个娘胎出来的,从小一起长大。成年后同朝为官,一起上战场,可说是亲密无间。他是做了不伦之事,可能危害家族利益。可是,既然他已认错忏悔,为何不给他个机会?

他说的那段话,说明他已察觉到什么,或是已经收到风声,有人想要对赵氏不利。如果两位哥哥能静下心听他一言,没有赶尽杀绝,是否赵氏的命运还有转圜余地?他在为自己求情的同时,也在试图拯救两位兄长。可是,二人却盲目自大,一意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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