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段赋《蟋蟀》:蟋蟀在堂,岁聿其莫。今我不乐,日月其除。无已大康,职思其居。好乐无荒,良士瞿瞿。
此诗旨在告诉大家,时光易逝,纵然要及时行乐,也不可忘记正事。娱乐之余,切不可把正业荒废,君子要认真警惕。
赵武回应道:“善哉,戒惧常在,则家族可保。良言在心,则希望常在。
公孙段赋《桑扈》:兕觥其觩,旨酒思柔。彼交匪敖,万福来求。(意思是:牛角杯弯又弯,美酒甘甜,贤者交往不倨傲,万福来聚。)
赵武回道:“‘不骄不傲’,福禄怎能不来?如果能时刻记下这些话,恪守行为,即使想辞掉福禄,恐怕也是不行的吧。”
“这个享礼的级别真高,赋诗言志又有趣味,不枉此行啊。”张孟羡慕的说道。
“言为心声,通过言语可观各人志向。一番来往言谈,武也受益匪浅。”赵武感叹。
“太傅可曾在座?”张孟问。
“太傅一直陪同左右。”赵武说道:“享礼结束之后,我二人还对此发过一番感慨呢。”
“哦?愿闻其详。”
“伯有似乎不太安分,说不定会闹出大事。”赵武解释道:“诗以明志,言为心声。他所赋之诗心怀怨望,对国君不满,而且毫不掩饰。这样的人怎能长久?”
“言之有理。”张孟也道:“‘人之无良,我以为君’,大有明珠暗投之怨恨。他在郑国地位仅次于子展,祸乱一起,恐怕牵连甚众。”
“即使没有造成大规模流血,他在郑国也一定地位不保,恐怕要流亡他国吧。”赵武说道。
“太傅如何说?”张孟想知道叔向的看法。
“太傅说,此人太过骄奢,恐怕不到五年就不得善终。”赵武回道。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不知郑国如何应对。”张孟又问:“其余人呢?”
“太傅说,其余人都有几世可传。子展或许是最后灭亡的。他是郑国上卿,时刻不忘记国家,‘忧心忡忡’即是其志。不忘忧者知进退,时常自省,自然无忧;印段应该紧随其后。‘好乐无荒’即知乐而有节制,始终不偏离正事,必定不失民心。”
“说的好。”张孟赞许道:“元帅既知人不可无忧,节制才能长久,定可长久保持家业,保有赵氏的希望。”
“多谢大夫教诲。”赵武毕恭毕敬的对张孟行礼。
第二天,赵武便吩咐停止细磨房椽(注:依礼制,卿大夫家的房椽砍削即止。赵武新居的规制,与天子的标准同列,实为僭越。)。木匠听闻赵武要依规制筑宫室,建议把已磨好的全部砍掉,重新再来。
赵武则说,砍倒重来是浪费民力,已有的继续保留即可。之所以保留,是为提醒后人,自己曾有过,将来不可忘,错误不可犯。新制作的一定要符合规制,旨在展示过之能改。错与对,世人皆知,以此警示后人。
穿越历史的故纸堆,想象赵武与郑国国君连同七子宴会的画面。以诗言志,以诗互答,人人口中皆是韵律音节优美的诗句,美言与精致的酒杯、美食、美酒相交,何等浪漫柔美?
引诗用句虽是断章取义,一个个鲜美活泼的字词从口中吟诵出来时,心中必定荡漾过无穷韵味。比如“有美一人,清扬婉兮”、“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未见君子,忧心忡忡”。两千多年后的今天,读到此处仍令人心神俱荡。
那个礼崩乐坏的时代,我们斥之为口蜜腹剑、阴险狡诈、不择手段的冷血政客,他们的宴席上仍残存诗意美句,会不会令今日的我们汗颜?这些闪亮文字背后的璀璨文化,我们已经丢弃太久。是不是应该重新拾掇起来,拂去灰尘,细细品读字字珠玑?将眼前的苟且暂时抛却一旁,让美感充盈整个生活空间岂不是乐事一件?
想要写首情诗给心爱的女子,记得写“有美一人,清扬婉兮”。比苍白无力的文盲式夸耀“好美”来得生动不说,说不定俘获芳心的机率更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