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公子游列(1)_月满前川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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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公子游列(1)(1 / 1)

楚国新丧之际,它东面最大的威胁——吴国,也在经历波折。

自从晋景公任用楚材巫臣制定了“联吴制楚”的策略后,吴国开始崛起,始称王。

据史书记载,吴王寿梦是第一任吴王。吴王有四个嫡生子,分别是诸樊、余祭、夷昧、季扎。诸子之中,季扎知书识礼,温良仁厚,最得父亲宠爱。临终前,寿梦欲立季扎,季扎坚辞不受。寿梦无奈,只得将王位传给长子诸樊,并叮嘱其要遵循兄终弟及的次序传递王位,最后一定要让季扎取得王位。

四年前,攻打楚国的属国巢国时,时任吴王(长子诸樊)中箭身亡。之后,二子余祭继位。

这一年,吴国讨伐位于南面的越国,俘获大量军民,对其用刑之后命其守舟。当时,吴楚、吴越交手皆用水战。舟作为大军行进最重要的交通工具,要派专人看守,还要定时修整检阅。分派完任务之后,余祭例行上船检视,怀恨在心的越人将其刺死。

老二被杀,老三夷昧继位。

一般来说,新君继位之后会派出使者去往各国聘问,以便周知天下,国家换了新的领袖,想要与各国结交,保持友好往来。

作为国王使者,四公子季扎担负起告知中原各诸侯,吴国新君继位的职责,顺便借此游历山川,熟识中原文化。

关于季扎来聘,史书用了相当大的篇幅书写,可见季扎之行的内容丰富,值得细细品读。

季扎从吴国出发,一路北上,第一个停留的国家是徐国。

夏禹时,伯益辅佐禹治水有功,其子若木被封于徐,始建徐国。徐国国运从夏绵延至周,一直以诸侯国的形式存在。

武王灭商后不久去世,幼子成王继位,周公摄政。一时谣言四起,爆发“管蔡之乱”,徐国也参与其中。周公旦与召公奭率大军东征平乱,徐国奋起反抗,徐驹王指挥得当,一度将周王室的军队打至黄河边。后来内乱虽平,徐国与周王室仍然纷争不止。

周穆王统治时期,徐国出现一位贤明远谋的国王——徐偃王。在他执政期间,有三十六个东夷国向徐朝贡,俨然是当之无愧的东方霸主。周王室深感威胁,派兵突袭徐国。徐国被打败,徐偃王逃往彭城一带山林隐居,周穆王封他的后代子孙为徐子,继续统治徐国。

季扎到达徐国,徐国君主热情与他攀谈,得知季扎出使的任务之后还馈赠礼物,祝他一路顺畅,保重身体。

季扎一直心慕周礼,听说周礼最齐备的就是鲁国,离开徐国,他就直奔鲁国,请观周乐。

鲁国是周公旦的封国,周公旦摄政平乱有功,周王室特准鲁国“奏天子之乐”,所以鲁国保留有完整的周礼。除此之外,还有虞、夏、商一共四代的乐舞荟萃。本来两国聘问也有请观之礼,季扎提出请求,鲁国自然是大方奉上。

先是请乐工为之歌《周南》、《召南》。“南”是指周公旦、召公奭的风化自北而南,被于江汉,辐射整个南方地区,《周南》、《召南》即南方地区的民歌汇总。

季扎听后大赞道:“美哉!为王业打下基础,犹未成功,然民勤而不怨。”

为之歌《邶风》、《鄘风》、《卫风》。“邶”、“鄘”、“卫”分别是三个诸侯国名。武王灭商后,专门召集大臣商讨如何管理前朝遗民。周公旦提出“以殷治殷”,武王采纳了这个建议。

武王下令,分封纣王之子武庚于殷地治理殷民,同时派遣武王的三个兄弟管叔、蔡叔、霍叔在殷都附近建立邶、鄘、卫三国以监视武庚,史称“三监”。

周公旦摄政,引起管叔、蔡叔等人疑忌,以为周公旦意图篡位。他们四处散布流言,武庚趁机作乱,并拉拢“三监”(“管蔡之乱”也称“三监之乱”)。周公当机立断,率兵东征。最终,武庚被诛,管叔被杀,蔡叔被流放,霍叔被贬为庶民,周王朝终得安宁。

季扎感叹道:“美妙深沉,忧而不困,听闻卫康叔、卫武公之德如是,这就是《卫风》吧?

为之歌《王风》。王,即王畿,周平王东迁之后,王城为洛邑,《王风》即是洛邑的乐曲。周平王东迁标志着历史进入春秋,周王室衰微,诸侯争列,其诗多为乱离之作。

季扎感慨道:“美哉!思而不惧,其周之东乎!”其意是王室破败,自当忧思,幸得先王遗风犹在,故此不惧。

接着又为其歌《郑风》、《齐风》、《豳风》、《秦风》、《魏风》、《唐风》、《陈风》、《郐风》、《曹风》等等,除后两首没有评价之外,季扎对各国诗歌均有不同程度的点评。其评价,切中诗歌里展现的当地民俗风情,极力赞其优美动人。

听完各地区的民歌之后,接着是周王室的正声雅乐。

季扎评价《小雅》时,如是道:“美哉!思而不贰,怨而不言,其周德之衰乎?犹有先王之遗民焉。

点评《大雅》时则说道:“广哉!熙熙乎!曲而有直体,其文王之德乎?

“颂”是周王室祭祀乐曲,多是歌功颂德夸赞统治者的。季扎听后,不吝惜其溢美之辞,完全沉浸其中,心驰神往。“至矣哉!直而不倨,曲而不屈,迩而不逼,远而不携,迁而不淫,复而不厌,哀而不愁,乐而不荒,用而不匮,广而不宣,施而不费,取而不贪,处而不底,行而不流。五声和,八风平,节有度,守有序,盛德之所同也。”

弦歌过后,乐工又为其表演舞蹈,奏箫而为象舞,奏南乐以配籥舞。又奏商汤时乐《韶濩》,禹之乐《大夏》,虞舜之乐《韶箾》。

听完最后一曲,季扎长叹道:“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无不覆也,如地之无不载也。虽甚盛德,其蔑以加于此矣。观止矣!若有他乐,吾不敢请已!”

观止,即尽善尽美至于最大限度。季扎的意思是,这些乐曲的韵律内容已是最高境界,从此再无音乐超越其上,美好抵达此处已无更美可去了。

季扎在鲁国听到的弦歌雅乐是周王朝礼乐的全景。对一个偏居东夷的人而言,一日饱览如此门类齐全内涵丰富的乐曲歌舞可谓是大开眼界。即使季扎贵为吴王室公子,地位尊贵,这些内容对他而言也是久闻其名终得一见。

吴国建国虽早,一直偏居一隅,吴王寿梦后,才与中原有往来,文化的落后可想而知。楚国在中原一带争霸多年,仍被称为蛮荆,吴国闭塞落后也不出奇。

季扎初听华夏文明的奏鸣,跟一位久居穷乡僻壤的平民来到大都市,看到高楼大厦林立车水马龙,何其类似?笔直的马路、干净宽阔的街道、直入云霄的现代建筑,一切都不可思议如同幻境。他像出生的婴儿,首次聆听蛙鸣蝉叫,鸟雀啁啾,视同天籁,喜不自胜。

余音绕梁不去,季扎恋恋不舍的离开鲁国,往东去到齐国都城临淄。

季扎很幸运,齐国内乱初平,朝政稳定,上大夫晏婴接待了他。

“公子一路辛苦,想来收获定然不小。”季扎虽风尘仆仆,然面有喜色,晏婴故有此说。

“上大夫声名在外,今日终得一见,果然是明察秋毫之能人。”季扎点头说道。

“在鲁国,除了观礼听乐,可曾有其他外事交往?”听完季扎听乐的感悟之后,晏婴又问。

“叔孙豹接待在下,谈起内政外事是滔滔不绝,实为外交大才,足堪大用。”季扎语气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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